婚礼过后,程家秦家就不再宴请宾客,而是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好好享受难得的团聚时光。
一个月忽悠而过,再不舍也得启程了。一大早,宁氏和王氏就悄悄起来给两个孩子做干粮。如今家里光景好了,白面也是日日吃的,宁氏先烙了好几张白面饼放在一边晾凉,然后又用绿豆、黄豆等磨成的粉烙了几张杂面饼子。王氏翻着锅中的饼子一边问:“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你怎么还给孩子做这些杂粮饼子?”
宁氏在盆子里和着面,一大盆面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和均匀,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听到王氏的话,站起来活动活动酸疼的2,笑道:“静训最喜欢这种有嚼劲的饼子,他们在冀州虽然锦衣玉食的,但家乡的味道却吃不到,这种饼子水分少,能放好长时间,带到路上吃最好。”
王氏说:“也对,哪里都不如家乡的味道好。”
等静训起床的时候,两个老人已经烙了厚厚的一摞大饼,她心疼不已,结果王氏手中的铲子,说:“娘,你们怎么起这么早?我们在路上会自己想办法吃饭的,不用带这么多饼子。”
“我们自家也是要吃的,索性多烙一些,你们带一部分,剩下的我们家常吃。”宁氏笑着说道,手下擀面的动作不停。
听她如此说,静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陪着她们在厨房忙活。
不多时,大家都起来了,程咬金乖觉地把饼子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来回几趟将米粥和咸菜等小菜端了上来。
秦叔宝咬了一口香甜的饼子,心中堵得难受,宁氏还一个劲地让他吃,他放下饼子对宁氏说:“娘,等我回到冀州处理好军营里的事情就回来,以后哪也不去,就在您膝下尽孝。”
宁氏笑得慈祥:“傻孩子,说什么疯话,你姑父器重你,你就在冀州好好地帮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怎么再因为我放弃你得到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娘重要。”宁氏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之前不觉得,这次回来发现她头上长了好多白头发,人是真的老了。
“干娘,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去冀州吧。”静训晃着两个娘的胳膊撒娇,“我买的那个房子可大了,咱们一家人住着绰绰有余。”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两个娘说了,想让她们搬去冀州,一家人还能住在一起。但故土难离,王氏不愿意舍弃这个家,宁氏是觉得自己过去了拖儿子的后腿,所以,两个人死活都不同意去。
“不去了,我们腿脚都不利索了,这天长路远的,别把我们的老骨头再折腾散了。”王氏乐呵呵地拒绝,这个养女总算不白养,就是亲女儿也不会做到她这个份上。
“我们买一辆大马车,里面布置的舒舒服股的,保准累不到你们。”
“那多奢侈,我们岁数大了,到了冀州要是水土不服,倒拖累了你们。”宁氏也拒绝道。
这个问题静训倒是没有想过,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坚持了,她既想跟家人在一起,又不舍得让二老劳累。
“好了好了,你们就安心的走,家里这不是还有我嘛,要是我老了死了不是还有咬金嘛,家里不用你们担心,你们就只管 去。”安叔出声打圆场。
秦叔宝说:“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想让咬金跟着我去军营里历练历练,就是立不了功,也好磨磨性子。两个娘要是跟着我们去冀州,他倒好安排,若是两个娘不去,我再把咬金带走,家里只有你们三个老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程咬金眼睛亮晶晶地,知道自己能不能去军营,关键还在两个娘身上,于是他转头哀求王氏:“娘,要不咱们就过去吧,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不行!”王氏断然拒绝,“咬金这孩子从小不懂事,过去了再给你惹麻烦,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吧。”
程咬金刚要说什么,就被王氏瞪了一眼,只好小声地说:“我不去,你们只管安心的走,娘和干娘有我孝敬着呢。”
宁氏劝道:“你就让咬金去吧,这么大的孩子,总不好老是拴在我们身边,你就让他跟着叔宝去吧,有叔宝和静训看着,他不会闯祸的。”
“不行!”王氏不听人劝,执意要将儿子留在身边,众人见劝解无效,只好作罢。
吃完早饭,众人又是一阵忙碌,行礼在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宁氏和王氏如今正拿着一块赶紧的白布在包着干粮,宁氏边包边说:“这些都是给你们在路上吃的,那边还有一包酱肉,最好今天吃完,如今天气热了不能久放,到了明天就得变味了,吃不完就丢掉,别吃坏了肚子。别光着急着赶路,该歇息歇息,该吃吃该喝喝,别委屈了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
静训就红着眼睛在旁边看着,宁氏一回头就看到她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顿时笑了,摸摸她的头说:“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让你手底下的女兵们看见了该笑话你了。”分明是婆母,却像亲娘一样爱她。
静训将头埋在宁氏的肩窝,哽咽地说:“等我们将冀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就回历城来,以后哪里都不去了。”
“傻孩子,你们干的都是大事,哪里是说回来就回来的。好好地在冀州帮着你姑姑和姑父,一定要将他们当做亲爹娘一样孝敬。”
“嗯,我会的。”
正说着,王氏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她们两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显见你们是亲母女了。”
静训笑嘻嘻地搂着王氏的脖子,说:“娘,您是吃醋啦?”
“去!我才不会吃醋呢!”王氏嘴上不承认,心里却觉得酸酸的,当初这孩子捡回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还气若游丝差点儿救不过来,是她带在身边一口一口米粥养过来的,心里能好受才怪。
剩下的时间,静训就缠在王氏身边,把王氏烦的推开她,“站在一边去,我忙着呢。”
静训吐吐舌头,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娘亲忙碌。
虽然静训时不时带钱回来,但家里还是很节俭,又因为天长路远的不适合带一些贵重的礼品,于是宁氏和王氏决定给秦氏他们准备一些土产当做回礼,而最多的还是衣服,从夏装到秋装,她们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了两套,连棉衣也一人做了一套。静训摸了摸正在包的棉衣,笑道:“怎么包的这么厚?”
王氏说:“你娘说了,军营里缺衣少食的,天热的时候还好,等到了冬天,军中连个火盆都没有,发的棉衣也不够厚,所以我们做了这么一身,天冷了你们就穿上,别冻着自己了。”
静训哭笑不得:“罗家军军饷充足,我们吃得好也穿得好,你们就别操这么多的心了,再者说,穿得太厚走不动路啊。”
王氏才不管这些,兀自将棉服包进包袱了,见宁氏走了出去,伏在静训耳边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孩子?”
“娘!”静训脸色爆红:“您说什么呢!”
王氏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跟你说,你干娘虽然嘴里没说,但心里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你们趁着现在还年轻,赶紧生一个,没人带就送回来我们给带着,再晚就不好生了。”
“怎么就不好生了,干娘不是三十多岁才生的叔宝哥哥?”
“那能一样吗?你公爹是将军,经常领兵打仗,这才生孩子晚了。”
其实静训也想生一个,无论男女她都喜欢,但现在却不是生孩子的好时候,“女兵营才刚开始训练呢,要生孩子怎么也得一年后了。”她得看着女兵们能真正作战了才安心。
知道这个女儿主意大,王氏也不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心中有谱就行了,趁着我们现在还能动,能帮你们带几年孩子,以后腿脚不行了,想帮都帮不了。”
这边,秦叔宝正在叮嘱程咬金:“家里有事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写信,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学着长大。”
程咬金只管点头:“叔宝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安叔他们。”说完,往王氏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见没人出来,悄声对秦叔宝说:“叔宝哥,你一定要帮我去大兴问问啊,我还等着娶翠云娶回来呢。”
秦叔宝笑道:“你放心,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办你的事。不过,你得将那块玉佩给我,若是她成亲了,我们就将玉佩还给她,免得这事被外人知道了,再给她带来麻烦。”
“是这个理。”程咬金从脖子里拉出一个红色的绳子,绳子上挂着一块温软的玉佩,他依依不舍地递过去,“叔宝哥要小心啊,别摔坏了。”
秦叔宝哭笑不得,接过放进自己的胸口:“我放在心口,这你总该相信吧?”
“嗯,相信了。”
再依依不舍,也有分别的时候。
一家人将行礼和要带回去的回礼都刚在马上,压得马儿都快站不稳了。
秦叔宝说:“娘,干娘,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宁氏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们把你们送出城去。”
从这里到城门说不远也远,秦叔宝不愿意让娘亲奔波,奈何宁氏执意要去送,他也只好妥协了。
一家人慢慢地往城门口的方向走,俱都希望这段路再长些再长些,走的再慢也有到尽头的那一刻。
宁氏整了整儿子的衣领,努力将眼泪忍回去,“一切小心。”
短短的一句话四个字,却包含着母亲对儿子的殷切期望。
静训哽咽地说:“娘,干娘,还有安叔,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我们会的。”
分别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秦叔宝刚要上马启程,远远地看着樊虎走了过来。
“秦兄弟,略等一等!”声音早就到了,人却还有一会儿才走到跟前。
“ 总算让我赶上了。”樊虎累得气喘吁吁,等喘匀了气才说:“兄弟们来不了,让我代他们给你送行。”
“兄弟们客气了。“
樊虎摆摆手,“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就不要客气了。”说着,递上一小坛子酒,“这是兄弟们送的,你收了吧。”
秦叔宝也不客套,收了酒又托付樊虎:“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母他们还要托你们帮忙照看一下。”
“就是你不说,咱们也会照顾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