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王氏连连摆手,“这都是叔宝姑姑给你的,用在静训和叔宝身上也好,可咬金都不用了,他娶亲还早呢。咬金跟你们说了翠云的事情了吧?我觉得翠云是个好孩子,可他们家都是做官的,我们咬金一介草民,人家是不会答应嫁给咬金的。过些日子,我就去找赵媒婆,让她给物色一个好姑娘。”原本她是不知道裴翠云这件事的,几个孩子瞒的死紧,还是她说要给儿子找个好媳妇的时候,儿子咬着牙死活不答应,她一顿棍棒打下来,这才从儿子嘴里掏出话来。
程咬金站在门外,声音闷闷地说:“娘,翠云说会等我的,就一定会等我。刚才叔宝哥也答应了,等他回冀州之后就会帮我打听。”
秦叔宝也说:“干娘,这事总要有个了解,若是裴翠云没有成亲,咱们咬金老实肯干,也不辱没了她。若是她已经假作他人妇,咱们就将那块玉佩送还回去,总不好昧下的。”
见他说的有理,又对秦叔宝异常信任,于是笑着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相信你。”
静训说:“娘,咬金哥哥岁数不小了,您该信任他一回。”
今日他们刚回来,王氏不予多说什么扫兴的话,笑着说:“这臭小子的事情暂时不急,你们赶了半天的路饿了吧?把行礼放下来,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静训挽住她的胳膊,说:“娘,我去帮你。”
王氏看看她身上上好的布料,刚要说别烧坏了你的好衣裳,但她又想跟女儿亲近亲近,于是说:“你去换一身衣服来,别糟蹋了你的好衣裳。”
静训看了看身上的料子,这是在冀州最素的衣服了,不过她知晓两个娘都是节俭的性子,断不会让她穿成这样下厨的,于是找了一身自己以前的衣服换上,这三年她又长高不少,袖子有些短了,不过现在是夏天,又是在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她也不在意就穿着这身去了厨房。
两个娘亲已经忙活开了,米饭已经蒸上了,另一个灶再炖着香喷喷的肉,静训转悠了一圈发现没自己的活,就坐下来看着火。
“火不用你看,这里热你出去凉快凉快,喝一碗紫苏水解解暑。”
静训笑的甜甜的,“不嘛,我想跟两个娘多待一会儿。”
宁氏和王氏心中熨帖地像喝了冰饮,于是娘儿三就挤在窄小的厨房里聊现状、聊离情。
静训问道:“娘,之前来信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王氏笑着说:“上了岁数身体就容易出毛病,我也是老毛病了,偏偏入夏就要严重许多,多亏了你们送回来的好药材,不然我也不能好的这么快。”静训这些年不仅往家送钱,还考虑到了她们的身体,所以每次都捡一些上好的药材,不管能不能用到,一股脑都给送回来。
“那就好,我们在冀州可提心吊胆的,要不是叔宝哥哥当时在执行任务,我们那会儿就要回来呢。”王氏的好,他们都放在心里。
“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不必为了我这个老婆子来回奔波。”
“娘,您说什么呢,您是我们的娘,我们肯定要回来尽孝的。”
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的饭菜,都是静训和叔宝爱吃的,。静训吃的满嘴流油,叔宝在旁边给她夹着菜,温柔地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
不一时,一顿家常便饭就吃好了。静训要去刷碗,宁氏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去,“你细皮嫩肉的,哪里做的了这种粗活。”
静训伸出双手给她看,“干娘您看,我哪里是细皮嫩肉的娇小姐?”
宁氏急忙捧着她的手,心疼地说:“这是怎么的?手怎么粗成这个样子?”
于是,静训就将自己跟姑姑创了一个女兵营的事情说了,她拉着宁氏的手兴奋地说:“干娘,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大事,那些姑娘们为了能在营中占有一席之地,拼了命的也要去训练,我这个做总教头的怎么也不能落后了。”
见她小脸红润,眼睛里都发着光,宁氏想强留他们的念头又打了回去。孩子都有自己的事业了,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能扯他们的后腿。
王氏拍了一下静训,“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不懂事,该改口叫娘了。”
宁氏笑着说:“孩子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不然两个娘也分不清楚。”
三人说说笑笑将碗筷收拾完了,正坐在院中的树下乘凉,就听外边一阵大笑:”秦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秦叔宝急忙起身相迎,“樊大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樊虎笑着走了进来,“我一听人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赶了过来。秦兄弟,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我在潞州的客栈里等了你好久都等不到你的人,又怕耽误了交差的时间,就只好先回来了。”
“潞州的客栈?我说的是路口啊。”
“原来我们是说茬了。”樊虎又是一阵大笑,“当初我们听说你被充军了,还为你担忧了好多天,你如今在哪里高就?”
秦叔宝说:“哪里是高就了,不过是在我姑父的军中当了一个小兵。”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樊虎看看时间不早了,忙说:“不能陪你聊了,我还得回去当差呢。”自从秦叔宝被冲充了军,他就被提拔成了捕头。现在看着秦叔宝对他做了捕头心中一点儿隔阂都没有,反而恭喜他,他这才放下心来。
秦叔宝将他送出门口,说道:“我晚上在家宴请兄弟们,樊大哥回去跟兄弟们说一声,让大家都过来,咱们好好聚一聚。”
“这个好办,大家伙都想来见你的,我一说这帮兔崽子肯定都会来的。”
原本,宁氏想自己为大家张罗下酒菜的,不过却被静训拦住了,“让他们去酒楼里盯上一桌,没得他们喝酒我们在一旁伺候的。”
秦叔宝也说:“就是,娘您好好歇着,不用为我们操劳。”
这边,程咬金说:“这事交给我最好了,我知道哪里的酒菜最好吃,哪家的酒最好喝。”
静训拿出一个五两的银子给他,“你去把银子都换成铜板,酒菜和酒就都托付给你了。”
程咬金点头:“妹妹放心,我这就去办!”
眼看着程咬金一溜烟的跑了,王氏笑着摇头:“我这儿子啊,说他小他长了一个大块头,说他长大了又特别孩子气。”
宁氏搀着她的胳膊,笑道:“也就你觉得咬金还是小孩子,我看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呢。”转头对静训和叔宝说:“我跟王姐姐商量了,准备将你们的婚礼定在后天,你们看看有什么要请的朋友一并都请了来,家里冷清了好多年,也该热闹热闹了。”
对于自己的婚事,静训在冀州的时候是秦氏做出,到了这里是两个娘做主,她自己倒乐的当甩手掌柜。“娘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两个孩子在家待不了多久,他们也顾不得找什么黄道吉日了,要眼看着两个孩子拜了堂她们才安心。
刚到了傍晚,程家的院子里就来了许多人,有以前秦叔宝在公门里的同僚,有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还有交好的邻居,来了一大院子的人。
幸好静训有先见之明,让程咬金多定了几桌酒席,酒也订了好多,今天喝不完,后天也是要喝的。大家前来都不是空着手,有提着一块酱肉就过来的,有抱着一坛酒来的,再不济也会带一包点心过来,静训也不嫌弃,人家送了什么她就笑眯眯地接了,肉送到厨下切好又端了上来,酒就直接放在桌上,想喝什么大家随意。
秦叔宝看见朋友们高兴极了,一高兴就喝多了,最后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人,有家人来接的就让他们的家人接走,还没人来接的,就让程咬金扛起来送回家去,离家太远的就留在秦家跟程咬金睡一个房间。
第二天,大家又是一阵忙碌。静训知道自己还要再拜一次堂,于是就将自己的嫁衣也带过来了。突然想起那天在洞房里跟云彩说的话,自己先笑了起来,她这不就是一生拜了两堂嘛。
宁氏将她的嫁衣平整地放在桌上,用熨斗将嫁衣熨平正,然后挂在一旁让它自行干透。王氏在一旁啧啧称赞:“这嫁衣真好看,瞧瞧这料子,瞧瞧这绣工,找遍我们历城都找不出比这一身还漂亮的嫁衣。”
宁氏感慨道:“当年我嫁给你公爹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件漂亮的嫁衣,我成亲那天只穿过一次就压箱底了,当时想着若是有个女儿就传给她,谁知道只生了叔宝这一个小子,再后来一路逃亡过来,连金银细软都来不及带多少,那身繁复的嫁衣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自己说完就笑了,“看我,一上年级就开始回忆以前,这大好的日子我想这些做什么。”
静训见她脸上有些伤感,急忙用话岔开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也不用像别人一样还得坐花轿,所以省事了许多,静训也不用起大早去绞面什么的,也不用化浓妆,连盖头都没有。等下午宾客来了,她就穿着一身嫁衣跟在秦叔宝后边给大家敬酒,到了良辰吉时,就在院中拜天地拜父母。
拜完了天地,到了拜父母的环节,显示秦氏抱着秦彝的牌位受了礼,然后又将王氏和安叔拉倒上座,王氏连连摆手不肯上座,却听宁氏说:“你是静训的娘,也是叔宝的干娘,受他们一礼也是应该的,安叔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操劳奔波,又与叔宝情同父子,你受不得谁还受得?”
两人听宁氏如此说,又听下边的人起哄:“程大娘,安叔,你们就坐下吧!”于是,就扭扭捏捏地受了他们的礼。
谁也没看到安叔悄悄扭过脸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他原本只是秦将军身边的一名侍卫,被秦将军赏识并传了秦家的不传武功,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只能将一腔报恩之心都倾注在秦叔宝身上。
而秦叔宝从来都没有将他当做仆役,从小就将他当做长辈对待,他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孩子,如今受了秦叔宝的礼,自当要一辈子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爱着、护着。
王氏也好不到哪里去,哭得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