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叔宝就回军营了,登静训醒来就被告知;“秦公子已经走了,他让我们给姑娘带句话。”
“什么话?”静训边洗脸边问。
云彩说:“秦公子让姑娘抽空去看看单姑娘,让姑娘探一探单姑娘的心思。”
静训擦了擦脸,说:“我知道了,你去正院看看姑姑在做什么?若是姑姑不忙,你跟姑姑说一声,我今天出门一趟。”
不一会儿云彩就回来了,她说:“夫人现在没事,让我转告姑娘,以后出去只管去找罗管家,让他安排跟随的人手,不用再请示她。”
静训笑笑,秦氏算得上一个好长辈了,平日里除了烧香礼佛,就是积德行善,最和善不过的人,怎么就跟冰冰姐不对盘呢?难道是天生仇敌的关系?
出门的时候,静训只带了一个云彩和一个叫周青的小侍卫,也没有叫马车,三个人走过去。
“姑娘,要不还是叫一辆车吧,街上人太多,别冲撞了您。”
静训摆摆手,“不用,路又不远,就当锻炼身体了。”前些日子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多出门给人添麻烦,如今见秦氏的确将她当做自家人,也就不需要那么拘谨了。
云彩从两个大丫鬟中脱颖而出,必然有她的优点和长处,那就是不会强迫主子去接受她的想法。见静训打定主意要自己走过去,她就尽心尽责地跟在静训身后,没有一句怨言。
“云彩,你进侯府几年了?”
云彩思忖着她是要打听自己的身世背景,日后加以重要,于是将自己的身世全都和盘托出:“我从五岁就被卖到府上,如今已经十一年了。我家原本也不是特别困难,只是我上边有个大了我十来岁的哥哥,他要读书要娶媳妇,女方狮子大开口要十两银子做彩礼,我家拿不出,那家就提出换亲,将我换给那家快二十岁的傻儿子,我宁死不愿意,他们一气之下就把我卖了。”
静训默然,这个世界对女人太苛刻了,许多姑娘出嫁前是家里的佣人,出嫁的时候为兄弟赚一笔彩礼,嫁出去后还要为夫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运气好的遇到个好男人 ,运气不好的,男人没本事还打老婆。
“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静训诚恳地道歉。
云彩受宠若惊,练练摆手,“姑娘不用向我道歉,其实我被卖到侯府还算是幸运的呢,我记得我家邻居的一个姐姐就是被换亲的,每次回娘家都是遍体鳞伤的,她跟家人哭诉,家人不但不帮她,还将她再骂回婆家,因为她一哭诉,她那个也是被换亲的嫂子就闹着要回娘家,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后来呢?”静训心中沉甸甸的。
云彩眼中含着泪,“后来那个姐姐实在忍受不了,从娘家出来后就跳河了,等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涨了。她被抬回村子的时候,我悄悄看了一眼,吓得整整做了三天的噩梦。最可悲的是,娘家人不但不为她讨回公道,还向那个男人赔了一笔银子,就是怕那家闹着将闺女接回去,自己儿子没有了媳妇。”
“真是一帮畜生!”周青稚嫩的脸上一片愤怒。
“是啊,他们就是一帮畜生,所以我爹娘要将我换给大我十五岁的男人的时候,我就决定逃了,我家有个亲戚是牙婆子,我许诺她我前五年的工钱都给她,以后年年有孝敬,她才帮着我说服我爹娘将我买了。”
静训伸手揽住云彩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都过去了 。”
云彩摸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是啊都过去了,我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夫人也不会将我们随便配人,我再好不过了。”
静训为她擦掉眼泪,说:“哭什么,不瞒你们说,我是被亲生父母丢掉的,老天有眼将我扔到了我娘的家门口,我这才得以活命。我们决定不了亲生父母,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你做的很好,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就是就是,”周青凑上来说:“我也是你的家人。”
云彩破涕为笑,“你凑什么热闹!”
被嗔了一眼,周青也不恼,笑着说:“咱们一起伺候姑娘,也算得上是同僚了,怎么就不能做你的家人了?”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地认了你吧。”
“对,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静训拉着云彩的手,说:“虽然我们是逃出来了,但有的孩子还被家人剥削着,不如我们一起想想该怎么帮帮她们?”
云彩皱着眉为难:“我也也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去她们家里将她们都带出去?”
其实,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操作起来却千难万难,静训说:“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我们先去客栈吧。”
三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向客栈老板打听到了单冰冰的房间,就让云彩和周青在下边等着,自己一个人上去。
自从遇到罗成之后,单冰冰都是跟着罗成出去玩耍的,怎奈今天罗成出不来,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索性留在客栈里哪里都不去,见静训来找她开心不已,“罗他怎么样了?成我都要闷死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静训坐下来,说:“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玩儿的,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单冰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静训捧着茶杯,说:“冰冰姐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觉得罗成怎么样?”
“罗成很好啊, 带我去了好些地方,还吃了好多好吃的。”
看着她单纯的俏脸,静训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以后跟罗成一起生活,做他的妻子?”
单冰冰目瞪口呆,“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静训说:“你好好想想这些天你跟罗成的相处过程,罗成他是真心喜欢你。可你也知道我姑姑和姑父的态度,若是你不喜欢他,如不早些离去,免得让他越陷越深,若你也喜欢罗成,我会帮你争取。”
单冰冰一听到罗艺夫妻,心中就有气,“谁会喜欢他!”
静训也不逼她,“你自己好好想想,想起出了就找个人去找我。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一生太漫长,若是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枕边人,无论有多大的挫折和困难,都会笑着走下去吧。
出了客栈,静训顿时有些无聊,想了想说:“我们去书斋看看吧。”
进了书斋买了基本兵家书籍,被书斋掌柜看了好几眼。
之后的日子,她就一直跟着秦氏操持过年的事情,虽然现在府中只有五个主子,但伺候的人就有好几百,除了家中的仆役还有罗艺的亲卫,以及他们的家眷,光发放过年的东西就要花好几天的时间。秦氏见她无聊,就将这项工作交给她。
于是,静训每天一睁眼,就是捧着一杯茶坐在梅花厅里,看着众人来领东西。
“回程姑娘,老奴是来领自己还有几个闺女的年货。”厨房的郭婆子禀告道。
静训翻开册子,看她的名字下并没有女儿,问道:“你女儿的名字怎么没在花名册上?”
郭婆子笑道:“姑娘是今天才进的府,大约不知道,我的那几个女儿都是我的干女儿,自然不在花名册上。我的干女儿分别叫梅花,大青,春燕,您往后翻,翻到府中丫鬟的名字那里就有了。往年都是老奴替她们领的。”
静训一听她如此说就明白了,大户人家的奴仆分两种,一种是家生子,家中所有人都是府里的奴才,并与其他奴才通婚,几代下来,势力也不容小觑。另一种就是云彩这样从外边买来的,孤身一人的,是最好欺负的对象。以前她就听说过,有一些可恶的婆子任刚买进来的丫鬟为干女儿,这样干女儿的月银和其他主人赏赐的东西,都归了这些婆子,而那些孤零零的丫鬟什么都得不到。这个郭婆子胃口够大的,竟然一口气认了三个干女儿,怪不得她吃的这么胖呢,三个干女儿的东西都养了她们一家人,能不胖吗?
她合上册子,说:“以往你们如何做我不管,但花名册上没有她们的名字,你就不能帮她们带领,让她们自己来领吧。”
郭婆子知道,若是让她的几个干女儿来领,她再想从她们手里抠出来就不容易了,于是涎皮赖脸地说:“她们还在当值,故而老奴来代她们领。”
“当值又不是十二个时辰一直当值,总有休息的时候,让她们不当值的时候来,就算年前不能来领,年后有时间了照样可以领。”
身为秦氏心腹婆子的谢妈妈说:“姑娘,往年的确是这么领的,那三个丫鬟的确是郭婆子的干女儿,这几个我们可以作证。”其他伺候的婆子也跟着点头,做到她们这个位置上,谁还没有几个干女儿,也不是帮郭婆子,而是守望相助。
静训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妈妈一眼,说:“谢妈妈是跟在姑姑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大约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姑姑既然将这事就给我了,我定然要做好,若是谢妈妈觉得我这样做的不对,大可以去找姑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