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新年。
一家人守在火炉边烤着火吃着点心,宁氏叹道:“一眨眼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我们也都老了,若是再有了孩子,那家里就更热闹了。”
说的四个年轻人脸都红红的,静训笑道:“这有何难,让咬金哥跟翠云姐多生几个不就行了。”
裴翠云上去就拧她的嘴,静训笑嘻嘻地躲着。
王氏说:“不拘是男是女,只要生一个,我们 就心满意足了。”
上了岁数的人就是这样,没成亲的时候催着你成亲,成了亲催着你生娃娃,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熬过了除夕就是新年,新年的头一个月是最清闲的,老百姓走亲访友,要么就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将一年的假期都休过来。
然而,秦叔宝和静训却只能在家待到正月初五。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再待下去对军中的将士们来说太不公平。
正月初六一大早,大家就早早地起来了,准备干粮的准备干粮,打包行礼的打包行礼。现在外边天寒地冻的,宁氏心疼两个孩子,不仅给他们准备了厚厚的棉衣,还有各种各样的干粮、酱肉等等,让他们在路上吃。
静训将包袱拎在手中,沉甸甸的都是爱,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回来的心。
幸好这几天天气晴朗,并没有下雪,两人日行夜宿急往冀州赶。只是如今却比不得夏天,白天天短,路上又冷,所以只要天一擦黑,两人就找客栈借宿,省的晚上走到荒郊野岭没有住的地方,他自己没关系,冻到静训就不好了。
正月初十这天,两人晌午赶到一个破庙里,秦叔宝捡了一些树枝在大殿 里生起了一堆火,架起一口小锅烧着热水,然后用干净的树枝插着干粮和熟肉在火上烤热递给静训。
静训这边刚吃完干粮,那边热水也已经烧好了,倒了一碗捧在手里暖手,“我看外边天色暗沉沉的,似乎要下雪。”
“嗯,我估摸着雪还不小,一会儿咱们赶到前边城里找个客栈先住下,等雪下完了再上路。”冒着风雪赶路最危险了,人和马都受不住。
“好,那我们赶紧吃。”这条路他们已经走熟了,所以知晓若是到下一个城池,还得大半天的功夫。
两人收拾停当,正打算往外走,突然听到供桌下边似乎有动静。两人对看一眼,秦叔宝捡了一根柴火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挑开盖在供桌上的布。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原来,桌下并没有什么野兽、暗器、机关之类的东西,之间一个灰扑扑的被子包成襁褓的模样放在地上,里边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子正虚弱地哭着,声音小的跟小猫一样。
静训急忙弯腰将小孩子包了出来,一上手就摸到他身上的温度滚烫滚烫的:“好像在发烧。”
秦叔宝也上手摸了摸,那温度将 人的手心都烫了一下,“我去拿件衣服给他。”这孩子虽然身上裹着被子,却根本御不了寒。
等他从外边将衣服拿进来,静训正坐在火堆旁,一只手抱着小孩,一只手吃力地想将火堆再点燃。
“我来。”秦叔宝将厚棉衣递给她,然后用打火石将火堆重新点燃。
静训将厚棉衣紧紧地裹在小孩身上,对秦叔宝说:“我记得娘给我们准备了一些丸药,在那个蓝色的包袱里,你去拿来看看有没有退烧的药。”
秦叔宝又折回去将包药的包袱拿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好几个药包,外边写着药名,他捡出一包写着治疗风寒的药,递过去说:“这么冷的天,他又躺在冰冷的地上很久,估摸着是得了风寒,先给他吃一颗看看,我们得赶紧带他去城里看大夫。”自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有大半个时辰了,若是这孩子是醒着的,他肯定能察觉到,既然没有察觉到破庙里有人,那就说明这孩子已经在这里昏睡了很久,久到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叔宝哥哥说得对,不过我们却不能就这么上路,娘还给我包了一包点心让我在路上吃,你去捡几块好克化的用热水泡了,先喂他吃点东西再吃药吧,不然他的肠胃受不了。”
秦叔宝这边忙着烧热水跑点心,静训将那个小孩子抱在怀里哄着。高温已经将孩子烧的神志不清了,却也不哭不闹,只小声地哼哼。越是这样,静训越心疼,“这么小的孩子,父母是多恨的心才将他扔在这里。”
秦叔宝将点心捣碎,舀一勺稍微吹凉递过去,那孩子问着香味就张开了嘴,他边喂边说:“我猜是这孩子身上还有别的病,所以才被父母丢在这里的。”一般丢的都是女婴,只有男婴有残疾或有病的时候,才会被父母遗弃。
静训突然想起这世肉身的主人大妞,跟怀里的这个小男孩身世是如此的相似。
“叔宝哥哥,我们得救他。”
“这是自然,好歹是条人命,不过,若是救不活,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若是一般的病症,又是男孩子,他父母岂有不治的道理?定是他病的太重,家里承担不起才丢弃的。我们尽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
也不敢多喂怕他受不住,然后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地抱上了马。原本静训要抱的,但她力气小,怕跑起马来将孩子丢下马去,于是就由秦叔宝抱着孩子,两人火急火燎地往城里赶。又想快些走,又怕吹到孩子,他病弱的身子受不了,两人心中焦急,却又不得不平稳地驱马。
行至半路,天就下起雪来,先只是密密的雪珠子,不多时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两人身上都落了厚厚的雪,而孩子的身上却没有多少。
只一个时辰的功夫,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马踏在雪上还有些打滑,好在两人的马都是良驹,这才没有滑到。
总算在天黑之前找个一家客栈,静训直接抱着孩子进了房间,秦叔宝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客栈小二的,“劳烦掌柜的帮忙去请一个擅长儿科的大夫,这里边是给您的跑腿费,诊金和药钱我另算。”
原本小二不愿意大雪天的夜里出门去,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去了。
不多时,大夫就被请了过来。这位陈大夫是当地颇为有名的一位大夫,医德医术都非常好。老大夫大雪夜被叫来也不生气,一进门就问:“患者在哪里?”
静训急忙将地方让开,“大夫,在这里。”
老大夫也不寒暄,坐下来望闻问切一番,越来越心惊,“这孩子怎么病的这般重?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
静训说:“实不相瞒,这孩子不是我们夫妻的,是我们从破庙里捡来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烧的浑身发烫,我们不知道他身上何种病症,只好先喂了他半颗驱风寒的丸药,然后紧赶慢赶进城找大夫了。”
陈大夫听她解释完,脸色才缓和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你们都说好心人。”
静训道:“不敢担大夫的夸赞,这孩子到底是什么病症?”
陈大夫说:“这孩子喘息、气急,呼气有哮鸣音,我断定是先天的哮喘之症。”
“哮喘症好治吗?”
陈大夫坐在桌前边写药方,边解释道:“这哮喘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若孩子身体虚弱,呼吸进冷空气,病情就有可能加重,听你们说这孩子在供桌之下躺了很久,又得了风寒,病上加病,恐怕并不好治。而且这病不能根治,每到换季的时候就会复发,把这孩子养大成人,恐怕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连他亲生父母都舍弃了他,外人又怎么舍得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花钱,善心是一回事,但若发一回善心就多了个拖油瓶,恐怕没几个人乐意,陈大夫已经想着待会儿将这孩子抱回去医治,若是能治好就留下来做个药僮,他自家会采药熬药,也不至于拖累别人。
静训自然听明白了陈大夫的话,她拱拱手谢道:“多谢陈大夫为我们着想,但这孩子跟我们有缘,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会救治好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听她如此说,陈大夫也不多说什么,开了药方说:“你跟我去我那里抓药也行,去生药铺抓药也使得,两碗熬成一碗灌下去,晚上多留意着些,给他用热毛巾擦擦身子降温,屋里多加个炭盆,我明天一早再来看看。”
秦叔宝说:“一事不烦二主,我跟着您去抓药。”也好认认门,若是大晚上有事了,相比小二是不愿意跑腿的,况且也跑不过他。
陈大夫的医馆叫陈氏医馆,是祖上留下来的,到了陈大夫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了。医馆是只管看病不管抓药的,而生药铺是只卖药不管看病的。但也并不是绝对的,像陈大夫的医馆就是即看病又抓药,很多药材都是他自己去山上采的,只有一些珍贵的、本地没有的药材才会从生药铺买回来。
一回到医馆,陈大夫顾不得打掉身上的积雪,就上柜上抓药去了,年前给医馆的伙计们都放了假,所以现在只能他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