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笑道:“若本侯没有记错的话,宇文将军是是中郎将,而我们罗成是朝廷册封的靖边侯世子,谁是上谁是下,一目了然。”
宇文成都脸上似有龟裂的痕迹,冷声说:“靖边侯是要跟本将军比官职了 ?别忘了,本将军可是朝廷派来的!”因为他父亲是丞相,所以到了他这里,为了避险,只略为封了一个中郎将了事,他心中早就不满,但一家中若父子都是高位,必然会引起陛下的猜忌,所以只能如此,至少在太子登基之前,他都得委屈在中郎将的官位上。
只要太子登基了,他就将这些忤逆他的人通通杀掉!宇文成都心中恶狠狠地想。
只听罗艺说:“我们自然不会对朝廷派来的钦差有所不敬,可若是宇文将军非要生事,我们也不惧!静训是本侯的侄女,也是本侯的侄媳,并不是能随意买卖的贱籍,你这要强抢的架势,是没将我们靖边侯放在眼里!”
宇文成都嗤笑:“不过是个女人,难道让她跟了我还委屈了她不成?你们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架势,根本没将本将军放在眼里!来人啊,将那名女子给我抓起来!”
“谁敢!”秦叔宝大吼一声,抽出金锏指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你想被弹劾不成?”静训又惊又怒,没成想这厮在冀州都敢这么猖獗,当真是无法无天。
宇文成都转过脸对她笑笑:“程姑娘是吧?不用为我担心,我爹是宇文丞相,没人敢弹劾我。我比这个秦叔宝的武功高、官职高,虽然不能许你正妻之位,但一定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过上贵妇人的生活。”
静训唾了一声:“我呸!我程静训此生只做正妻,不做妾室!你以为你们家权势滔天,就想娶谁就娶谁?我今天就告诉你,这天下姓杨不姓宇文,你想作威作福,等你爹做了皇上,你做了太子再说吧!”
宇文成都脸上如开了调料铺,精彩地很。他自小就被宇文化及带到身边,亲爹和二叔筹谋的是什么,他从蛛丝马迹中也觉察到了几分。
“你休得胡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将她待下去赏给兄弟们!”宇文成都被窥破了埋在心中最深处的阴司,顿时恼羞成怒。
“蹭”“蹭”“蹭”满大街都是拔出兵器的声音。
宇文成都看着罗艺,说:“罗艺,你想造反?识相的就让我把她带走,不然等我回大兴参上你一本,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若换了其他人,或许会舍弃一个女子换来家族的平安,但罗艺父子以及秦叔宝都是响当当地硬汉,岂会让一个女子承担风险?两军对垒,争斗一触即发。双方都等着对方先动手,事后好站先机。于是,整条街道上全是官兵,却具都鸦雀无声,安静的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军营里待过的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什么。果然,不多时,就从远处小跑过来一整齐的队伍,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些人也不动手,只是将这里都围了起来。
宇文成都脸色已经难看的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了,他冷声说:“罗艺,你当真要造反?”
罗艺笑道:“宇文将军此言差矣,罗某一向忠心朝廷,从不敢有谋反之心,但也容不得别人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若将军就此将此事放下,若将军不肯,本侯定要上书陛下为何派人来我冀州寻衅滋事?难不成陛下要撕毁当年的约定,插手冀州政务?”
当年杨坚答应了这个苛刻的条件本来就是碍于罗艺的势力的无奈之举,这些年两方相安无事,为朝廷戍边,缴纳钱粮国税,该罗艺做的一点儿没少做,且罗家军自给自足,养这么多兵并不要朝廷一文钱,这些年罗家军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所以,若是杨坚想收回冀州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不过朝中有没有人能与罗艺抗衡,但就冀州与北方突厥、契丹等部接壤,若是他与北方的游牧民族勾结,那势必将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想到临行前太子和父亲跟他分析的局势,宇文成都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若今天真打了起来,逼得罗艺反了,他回到大兴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正进退两难之际,一只未开口的宇文智及笑着打圆场:“靖边侯别着急上火,我这大侄子年轻气盛了些,却没有什么坏心思。今天这事都是误会,误会,千万别伤了和气,还不快放下武器!”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的亲卫说的。
他们这次出游只带了一些亲卫,其他人都在驿馆候着,光人数上他们就输了一大截,况且他们带的人有限,罗艺却有十万大军,真打起来他们一点儿好都讨不到。
宇文成都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好在有宇文智及打圆场,这场矛盾才得以消弭。
罗艺见对方已然生惧,也不强逼,挥挥手命罗家军都退了下去,笑道:“宇文大人说得对,这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咱们双方说开了就是,若是这事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以为本侯不会招待客人,将客人都得罪了。”
两只老狐狸互相寒暄了一阵,推掉罗艺的盛情邀约,宇文智及道:“不劳烦侯爷了,我们明日就启程会大兴。”
罗艺客气道:“不如再留两日,本侯亲自陪二位大人转一转。”
宇文智及连连推辞:“不用麻烦侯爷了,我么出来的日子不短了,也应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既然如此,还请二位赏光今晚来侯府,本侯为二位大人践行。”
宇文智及看了侄子一眼,笑道:“不用了,我等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若是耽误了时辰也不好,这些天多谢侯爷盛情款待,日后侯爷去了大兴,我一定 请侯爷喝酒。”
两人寒暄着就将事情定了下来,罗艺也不强留,命人将他们送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一进门宇文成都就推翻了一张案几,厚厚的梨花木被他劈个粉碎,他赤红着双眼问:“二叔,为何不让我出手教训教训罗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匹夫?”
宇文智及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等我们回去后在陛下那里告上一状,岂不比打上一架还痛快?”他趴在侄子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宇文成都抚掌大笑:“二叔好计谋,我们就这么办!”
这边,等宇文成都的人走后,秦叔宝就将静训拉倒自己身边,上下检查着,“有没有哪里受伤?”
静训也不瞒着,捏捏自己的胳膊说:“那几个人力气太大,我的胳膊可能青了,过两天大概就能好。”说完,她向罗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父出手相救。”
罗艺不甚在意地说:“不必如此,他宇文成都敢在我冀州撒野,无论是谁家的姑娘,我都会出手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姑姑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于是,一行人就回到了靖边侯府。
当初罗管家来报的时候,罗艺跟秦氏正在午休,所以秦氏也知晓了这件事,见静训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她竖着柳眉骂宇文成都:“一家子都没有好人!侯爷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已经将他们吓住了,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静训却对宇文家的人的人品并不信任,她皱着眉说:“恐怕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善了的,宇文成都还罢了,宇文智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恐怕有后招等着咱们呢。”
罗艺问:“你怎么知道宇文智及的为人的?”
静训心中一颤,立即稳住心神,笑道:“朝廷发出的邸报我都看过,从宇文家的人的行为中猜测出来的。”
罗艺挑眉,问:“那你都猜测出什么了?”
静训整理了一下前世悟到的道理,回道:“从表面上看,宇文化及是领头人,但结合宇文智及的种种行为和他在任的时候所做的事情,都与宇文化及的行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时我也是觉得奇怪,这次宇文叔侄来到冀州后,姑父应该也看出来了,虽然宇文成都是钦差,但大多数事情上都是由宇文智及做决定,所以我才猜测宇文智及这次跟来不仅是散心这么简单,而是躲在宇文成都身后收集情报,他才是这次所谓的考察之行的核心人物。”
罗成说:“这不太可能吧?毕竟宇文成都是宇文化及的儿子,而宇文智及只是宇文化及的弟弟。”
“这就要从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说起了。”静训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他们的生母早逝,亲爹取了后娘也变成了后爹,虽然公侯官宦人家不至于将人饿死打杀,而他们的后娘选择了另一条毁掉他们的办法。”
“捧杀。”秦叔宝接口道。
静训点点头:“对,就是捧杀,当时宇文化及已经长大,心智已经长成,轻易动摇不得,但宇文智及还小,据说好色的毛病就是那会儿被他们后娘养出来的,兄弟两个有父亲跟没父亲一样,他么是自小相依为命长大的,相比感情而言,他对弟弟的感情比对亲儿子还要亲。”
“那依你看,宇文智及会怎么做?”罗艺又抛出一个问题。
静训越说脑子越流畅,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前世宇文智及的做事风格,说:“这人是只笑面虎,惯会软刀子杀人,他定然会向杨广进言说姑父您图谋不轨,而杨广自然不会错过给姑父抹黑的机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
静训回道:“不如我们在他告状之前,先告他一状,到时候宇文化及两兄弟忙着自辩,就没时间找我们岔了。”
罗艺站起来笑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给陛下写奏折,告他在冀州为非作歹,强抢民女。”
如此一折腾,已经到了晚间,一家人好不容易碰头,秦氏哪里舍得让儿子和侄子回军营,带着静训张罗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众人尽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秦叔宝见静训没有在前厅的活跃,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静训摇摇头,她身上的伤连上药都不用,怎么会有不舒服的,只是她心中还想着另外一件事,却不知该怎么跟秦叔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