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回历城?”静训歪着头问道。
秦叔宝叹息一声:“想,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回去,也不知道娘她这些年过的如何?”他是个大孝子,对不能赡养母亲心中满怀愧疚。
“要不我们回历城吧。”
“什么?”秦叔宝有些恍然,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静训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神,说:“我说,要不我们回历城吧。”
秦叔宝摸摸她的头发,问:“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我也想回去,可姑父这边却离不开人。”
“我知道你忙,可是,因为我,姑父将宇文成都他们得罪了,间接的也是得罪了杨广,若你还留在军中,他定然会想办法折腾你、找你麻烦的。”
秦叔宝倒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听她如此说,皱着眉想了想,问道:“若是我走了,他们会不会为难姑父?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让姑父为我们顶着,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静训叹息一声:“叔宝哥哥,你真是太老实了,无论是宇文家的人,还是杨坚和杨广父子,都拿姑父没有办法,他们惹不起姑父,只能拿你开刀了。”
“他们想报复尽管冲着我来,我自是不怕的。”
“我知晓你不怕,可是,却会给姑父带来无尽地麻烦。”
不用说,秦叔宝自然不会给人带来麻烦,可他还是觉得就此走人太不仗义,而且,他与骑兵营的人朝夕相处两年多,乍一说要分开,心中委实舍不得。
“如今营中事务繁忙,营中缺少一人还得费力培养。不如等我这边都安排好了,咱们就回历城向两个娘亲进孝。”
静训静默片刻,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叔宝哥哥是有大志向的,回历城这事以后再说吧。”
这些年叔宝哥哥一直在外忙碌,她心疼他,可也不愿意让他为了自己放弃努力得来的一切,他是在天空翱翔的雄鹰,而不是被驯服的家雀。
秦叔宝将静训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你放心,一旦有了机会,我立即向姑父请辞。”
“嗯。”静训轻轻地回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罗艺就听人来报宇文成都一行人已经启程了。他嗯了一声,就让人下去了。昨晚上他就将奏折写好,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大兴了。告状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不然就要落了下风。
至于宇文成都负气而走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想干?
冀州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静训的心却静不下来了。不过,也由不得她胡思乱想,婚礼的事情,招兵的事情,每天一睁眼就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她,回到房间一躺在榻上就能瞬间睡着。所以说,人伤春悲秋都是因为闲的。
静训也想开了,毕竟如今杨广还没有登基,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得顾忌着他亲爹,左右是给他们下些绊子,大家都不惧,她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自从宇文成都走后,她们就正式开始招女兵了。静训贴在大街小巷的告示起了不小的作用,有的将信将疑,有的摩拳擦掌想试一试。但这毕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大家都还想再观察观察,若此事是真的,她们再报名不迟。
于是,在第一天招兵的时候,来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反倒围观看热闹的人一层又一层。
静训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于是对云彩使了使眼色,云彩在人群中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报名处。
云彩问报名的文书小吏:“你这不是骗人的吧?”
那文书也是得了静训的授意,配合云彩演双簧,他笑着说:“自然是真的,你没看到这告示上,还有靖边侯的大印吗?别的可以作假,这个可做不了假。”
云彩又问:“那我要是报名了,能和男兵一样升官吗?”
“能,女兵的晋升与男兵的晋升一样,只要女兵也能立功,侯爷也会给她升官的。”朝廷并没有明令不能任女子为官,只是历朝历代都约定俗成地认为女子不能为官,既然没有说不能为官,那就是能呗,反正冀州的一切大小军务都是罗艺一个人说了算,他说能就能,且封了女子为官,又不吃朝廷的俸禄,朝廷也管不着。
云彩继续问:“那如果我通过了你这个告示上说的什么考核,是要跟男人一起训练吗?”
文书说:“男兵和女兵训练的内容不一样,自然不会在一起训练。但既然入了军营,日后若有需要也是要上战场的,上了战场就是同袍,到时候能不能活命都两说,这男女大防就不用计较太多了吧?况且,大家都是保家卫国,何须在意这些小节?若是在意的姑娘就别报名了。”如今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但却也没开放到女子有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的自由,所以,为了避免以后 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将话先说清楚。
“那若是我不想当兵了,想回家嫁人可不可以?”
文书说:“每个女兵只需在军营里待够两年就可归家任意嫁娶,若是与军中的战士情投意合,军中还会为每家补助一些钱财。”他刚说完这话,人群中就开始窃窃私语:“这么说来,让家中姑娘参军也使得,反正过两年还能回来,不像男人那样得待好多年。”
“你傻啊,好端端的姑娘家送到军营做什么?还不如多留两年,等大些就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
立即有人反驳,“你说的轻巧,嫁人不得给她出嫁妆啊?要是去参了军不仅有军饷可以拿,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博个前程,到时候什么样的好男子嫁不得?反正我已经决定让女儿来试一试了。”
总之,说什么的多有。还有些举棋不定的人还在观望,静训也不着急,她给出的报名期限是十天,这十天内总能想清楚。
有了云彩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有胆子大的百姓也问了问题,小文书笑眯眯地都一一解答了。
一天下来,只有二十来个女子报名。静训也不气馁,接连几天都在报名的地方坐着,观察围观群众的反应。
人都有从众心理,见有一个人报也会跟着一起报,反正大家都报了名,要丢人也不是一个人丢人,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有了这种心理作祟,剩下的几天报名的人渐渐多了,到了最后一天,堪堪报满三百人。
静训忐忑的心终于平复了,她还真怕到最后没人来报名。
等报名结束后的第五天就是选拔的时间,为了这天的选拔,罗艺特意空出一块校场来给她们用。
一大早,静训和秦氏就出发来到了军营。静训还是第一次进军营,心中好奇不已,扭着头乱看。
秦叔宝笑着说:“你要是好奇,等会儿我带你随意转转。”
“算了,一会儿还有正事呢,这一路看过来我也看了个大概,没什么好看的。”
“也好,这里臭男人多,别熏到你了。”
一行人到了校场,大多数报名者都到了,又等了片刻,所有人都倒了,选拔就开始了。
罗艺简单地说了几句,鼓励大家好好比试,然后就走了。毕竟有些姑娘平时见得男人不多,恐怕他在场会放不开手脚。
第一轮要检查的是报名者是否有身体缺陷,若是手脚残疾者则淘汰掉。这一轮基本上所有人都过了。
第二轮是检查视力,因为在静训的计划中,有一项就是潜伏和观察,视力不佳者不能胜任。这一轮只淘汰掉了十来个人。
第三轮比的是体力和耐力,没人围着校场跑二十圈,能坚持跑完,且在前二百名内的可以留下,其他人一人发五百文钱,并送她们回家。如此以来,没能留下的姑娘也不用觉得丢人,还不至于遭家人埋怨。
静训一声令下,众姑娘皆都如不要命一般往前跑,生怕落在最后。云彩也夹杂在这些人里面,她的速度不快不慢并不出彩,但五圈之后她就显露出来了。这些姑娘们大都在家做惯了活计,力气是有的,但却不懂得如何让体力持久,云彩是得了周青的指导的,所以她一开始并不急着争先,而是准备最后发力。
秦氏看着慢慢超过前面那个人的云彩,叹息一声:“也怪我,早该把周青要求娶她的事情告诉她,不然也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静训笑道:“姑姑不必愧疚,我已经问过周青了,他也支持云彩的决定,再说,过两年再成亲也不算太晚。”
“都是你跟叔宝带的风气,家里的人成亲都越来越晚了。”秦氏无奈地摇头,“想当初,我跟你姑父相识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当时你们的父亲急的跟什么似的,就像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似的,哪像你们现在,主意大的很。”
静训想想前世,人们成亲的年纪的确很早,女子比男子发育早,一般情况是女子及笄后就能嫁人,有的地方是十二三岁来了葵水之后就能嫁人,像杨广的嫡妻萧氏,就是十三岁的时候嫁给杨广的。而男子的年纪稍微放宽了一些,大概十六七岁就可以成亲,所以像她很秦叔宝这样的,真的称得上大龄“剩男剩女”了。
“女子活在世上可不是单单只为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若是有别的出路,女子不一定非要嫁人不可。遇到好的就嫁,没有遇到好的又何必将就?”
“你这孩子,总是能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我且看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静训笑道:“是不是大事不是我说了算的,而是由世人来评说。”
两人说笑着,这边的比试也已经结束了。二十圈跑下来,再矜持的人也矜持不下去了,校场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人——大家都要累瘫了。
有人将前二百名点了出来,静训看着累的大喘气的姑娘们努力地站直身子,她满意地点点头,对一旁地周青说:“待会儿你带这些姑娘们去吃饭,吃完饭再将她们送回城去,另将落选的人的五百文钱也发给她们。”
安排妥当,静训对这二百人说:“恭喜你们入选,日后咱们就是同袍了。希望你们以后入了军营,刻苦训练,保国安民。”
这些姑娘们平日里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要贤良淑德,要勤俭持家,这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己还能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心潮澎湃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