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西方的圣诞节。
福禄林舞厅的对面，新建了一座天主教堂，老百姓喜欢叫它西开教堂。
这天，教堂，显得热闹，舞厅，倒显得冷清了。
一个瘦高的男子走进了福禄林，立刻有服务生迎了上去。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福禄林舞厅！”
男子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投进了整个大厅，好像是第一次来。
只见这大厅的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池，此刻舞者寥寥。
再往里正对大门的地方，是一个灯光华丽的舞台，此刻有一个衣着俏皮的姑娘在歌唱。
整个大厅的左边是一个酒吧台，前边摆着几个高脚凳；而大厅的右侧则是被隔开的几个雅座，摆着低矮的实木桌子和皮质长椅。
男子迈步走到了右侧的雅座，坐了下来。
服务生恭敬地递上来了一张单子，上面写满了酒水的名字和价格。
“先生您看一下，如果觉得一层吵的话，一层半也是有座位的，而且不耽误您看表演！”
男人没有理他，而是扫视了一下水单，快速点了一杯什么，打发他走了。
服务生走后，男人靠在了皮椅的后背上，再次观察这座舞厅。
在他的正对面，酒水吧台的高脚登上，坐着一个一袭红衣的女人。
他的上衣是红的，裙子是红的，鞋子也是红的。
她浓密的秀发向后披散着，腰和臀的曲线远远看上去也很是迷人，踩在高脚凳上的小腿，在舞厅的灯光里，若隐若现。
男子正盯着这个身影品味，这时耳侧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先生？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男人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女子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侧。
“没什么。”男子看了看那个女人，淡淡道。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女子扑棱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端详着男人的脸。
“第一次。”男人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哦。”女子应了一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喜欢红色啊？”女子柔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第一次来，自然是不会认识对面的人。那她吸引你的，应该是她的一身红衣服了！”女子自信地说道，言语间竟还有些俏皮。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也可能，我是喜欢长发。”
“也可能，你喜欢脚。”这样说着，女子将两条腿往前伸了伸，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和脚踝。
男人看了两眼，淡淡道：“很漂亮。”
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惦记她，你惹不起的！”女子道，言语间似乎有些醋意。
男子收回了目光，转过了头，终于对女人的话感兴趣了。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们的老板啊！人家在整个天津卫，也算是有权有势呢！”
“她是你们的老板？”男子似乎是有些惊讶。
“对啊！你在天津卫打听打听，琪琪小姐，没几个人不知道的。所以啊先生，我劝您还是不要惹她！”
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您是第一次来天津咯？”
“对。”
“那，您从哪儿来啊？”女子说着，又向男子身边靠了靠。
“嗯……我是南方人，来做生意！”
“哦，那您做什么生意啊？”
“什么都做一点！”
“明白！我不乱打听！”女子道，显得很有经验。
这时候，服务生将酒端上来了，放在桌子上，但男人并没有去喝。
女子看着他的样子，略微伤感地叹了口气，小声道：“看来，先生对我不感兴趣啊。”
“啊？怎么这么说？”
“因为先生没有问我的名字。”
“哦，那你叫什么？”
“我叫爱莉！先生你怎么称呼？”
“林江南。”
“您是江南人？”
“算是吧。”
爱莉听着他模糊的话语，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神情，眼睛里布满了好奇和崇拜：“您好神秘啊。”
林江南被这么一夸，不由得回头，看到了灯光下女子炽热的眼神，一下子脸色似乎有些红了。
他忙将目光躲闪了开去，脸也转了过去。
可是这些似乎没有逃脱爱莉的眼睛，她的嘴角微微笑了。
“我陪你喝一杯吧！”
“我不喜欢喝酒！”
“哦，看来确实是我不够有吸引力！”
林江南端起了酒杯，和爱莉的酒杯碰了一下：“不过，我愿意和小姐喝一杯！”
说罢，他将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爱莉的眼神风情万种，看着林江南喝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
“你既然那么喜欢琪琪小姐，要不要我把她叫过来啊？”爱莉淡淡道。
“哦，不用不用！”林江南忙阻止道，似乎还有些慌乱了。
这倒是让爱莉有些意外，她不由得更靠近了林江南，言语中满是不可思议道：“先生，您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我们琪琪姐了吧？”
林江南被她这样一靠近，整得有些不自在，稍微往边上挪了挪道：“我第一次来，并不认识你们老板！”
“哦。”爱莉应和着，显然是觉得有些不信了。
“你是哪里人啊？”林江南首次挑起了话题。
“我？我爹娘是关外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天津了。”
“哦？关外哪里啊？”
“您很熟吗？”
“没有，就是做生意路过！”
“嗯，我爹娘是抚顺的！”
“为什么来天津啊？”
“活不下去了呗！”爱莉淡淡道。
林江南看着她，目光中显出一丝同情。
爱莉笑了，打趣道：“怎么？激起了你们男人的保护欲了？”
林江南一怔，他觉得在这风月场中的女人，果然都是不简单。
“像你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惹人怜的！”林江南也开了一句略显肉麻的玩笑，显得自己也是个老手。
不料，爱莉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道：“谢谢你啊！”
林江南心底有些虚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拿捏了。
这时，舞厅的正门呼啦啦走进来了一群人，大多是老外。
他们有的高声唱着赞美诗，有的勾肩搭背念着祷告语，见到服务生，又高声点了最烈的酒水，接着就随着舞厅的音乐蹦了起来。
福禄林舞厅，立刻恢复了他以往的喧闹。
在这进来的一群人当中，林江南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秃头的胖子身上。
他是一个华人，衣着光鲜体面，显得脑满肠肥。
“那位光头的先生是什么人啊？”林江南不经意地问着身边的女子。
“那是我们天津华人警署的署长，信基督了，肯定是跟着洋人去教堂里祷告去了！”
林江南听了，点了点头。
此刻，舞厅的音乐越来越大声了，震得他脑子嗡嗡的。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爱莉也站起来，拉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中满是柔弱与不舍：“你要走啊？”
“是啊！”林江南道。
爱莉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嘴巴嘟了起来，显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
林江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20大洋，交到了爱莉的手里。
爱莉心花怒放，瞬时上前给了林江南一个拥抱。
她踩着高跟鞋的脚又使劲向上垫了垫，嘴巴靠近了林江南的耳朵道：“你要是想认识琪琪姐，明天晚上可以去剑桥道13号的私人拍卖会，她会去那的！”
说罢，爱莉放开了林江南，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了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