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帅满脸疑惑,从林江南递上来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一张被精心保护的,对折起来纸。
辫帅小心地将纸打开,然后看到了上边的文字,以及右下角的盖章。
辫帅恍然大悟,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站着笔直军姿的林江南。
“你是东北王的人?”
“奉军参谋总部联络官,林江南!”
“是张作霖让你来的?”
“是!”
“你来干什么?”
“我家大帅说,老家的臣民日日夜夜盼着接回头上的辫子!如今山河破碎,圣上蒙尘,正是我等奉献之时,决不能做缩头乌龟,让乱臣贼子当道!”
听着这话,辫帅不由得站了起来,神情似乎有些激动。
“那,张大帅让你来天津做什么?”
“我是从北平过来的,民间传言,皇帝陛下如今到了天津,我便是代表我家大帅来面圣的!只是这天津卫鱼龙混杂,我初来乍到,也没个头绪!”
辫帅听了,频频点点。
他看着林江南满脸的正气,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又犹豫了。
他缓缓地坐下身来,神态恢复了和缓,道:“江南啊,来,先坐下来!”
林江南心中也开始打鼓,依言坐了下来。
辫帅将那张林江南的委任状合了起来,塞回了皮包里,将那只手枪也放了回去,拉上了拉链。
他抬头看着林江南,笑道:“是这样啊,江南。我个人啊,非常欣赏你的坦诚,也非常赞赏张大帅的忠心!可是呢,我已经不问政事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可能比你知道的还要少!”
林江南听着,心中泛起了疑惑。
辫帅看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呢,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问,或许是能打听出一些线索的,到时候通知你!”
听到这句话,林江南心中豁然开朗了,他知道,事情成了!
“那太谢谢辫帅了!”林江南忙道,“我就等您消息了!”
“好!我怎么联络你?”
“您家出去的路口,有一个卖烟的,叫小严,您有什么消息,告诉他就行!”林江南道。
辫帅的目光中再次现出了那种欣赏的神色,道:“好!”
接着,辫帅唤管家出来,将林江南和那十万支票,一起送出了门。
回到马场道16号的时候,林江南看到老胡正在焦急地等着。
“老板,如何?”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江南大步走了进来,激动道。
“接上了?”老胡也立刻兴奋起来。
“没那么容易!辫帅嘴上,依然是自己是生意人那套说辞,不过,他答应了帮我去打听消息!”
“你的意思,他实际上是去汇报了!”
“从刚刚我们会面的种种表现看,我敢肯定,他一定是跟溥仪的关系很是紧密!”
“那,这么说,下一步就看溥仪愿不愿意见我们了!”
林江南笑了,道:“这不是一个问题,还是那句话,真正享受过权利滋味的人,怎么可能戒得掉呢!”
老胡也同意,点了点头。
林江南又从怀里拿出了十万的支票,交给了老胡:“拿着吧,这下,我是不是可以去舞厅跳舞了?”
老胡一看那支票上的金额,惊掉了下吧,道:“我的天,这是多少钱呐!老板,您跳,您接着去跳!”
林江南白了他一眼,衣服也没脱,转身就走出了门去。
林江南在福禄林的门口下了车。
一个驼背的老头看见了他,忙走了过来。
“林先生,不好意思了!昨天我态度不好,您多多担待。闺女都跟我说了,您是个好人,是我冒犯您了!”老孙头满脸诚恳,满脸不好意思道。
林江南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不是滋味,忙道:“大叔,快别这么说!那是你女儿,你昨天那反应我理解的!”
这样说着,他又将昨天那十块大洋,塞给了老孙头,道:“这个钱,你一定要拿着,我说了,您的车我要包的!”
说罢,林江南便走进了舞厅。
他来到昨天晚上的座位上,果然看到了爱莉仍然在那里,表情似乎有些无聊。
“你这么清闲,你的老板不会骂你吗?”林江南玩笑道。
“拜您所赐,我的工作已经超额完成了!”爱莉看到林江南,立刻欢快了起来。
“那,是不是可以下班了?”林江南道。
“下班?你要做什么?”爱莉问道,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期待。
“你爹还在外边冻着呢!你早回家,他也早回家!”林江南道。
“哦。”爱莉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江南带着爱莉,走出了福禄林的大门,还将自己的风衣披在了爱莉的身上。
老孙头迎了上来,看着二人。
林江南道:“大叔,早点回家吧,这天挺冷的!”
老孙头听了林江南的话,又看了看爱莉。
爱莉道:“走吧爹,我们回家吧!”
说着,爱莉就要把风衣脱下来,还给林江南。
林江南道:“穿着!”
然后他又对老孙头道:“大叔,今天我拉车,您就在后边溜达着,歇歇脚!”
此话一出,爱莉和他爹都呆住了。
林江南却不由得他们反应,拉着爱莉便坐进了黄包车:“你穿的是高跟鞋,就乖乖坐着吧!”
爱莉被摁进了黄包车里,然后林江南便站在两条车把中间,紧紧攥住车把,抬了起来。
老孙头忙跑了过来,着急道:“林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林江南笑了,对他道:“大叔,我拉着您女儿先走了,您别着急,后边溜达着就行!”
这样说着,他也不顾老头的阻拦,迈开步子向前而去。
爱莉坐在车里,一开始还诚惶诚恐,渐渐地就安安心心靠在车里了。
他看着拉车男子的背影,闻着他大衣上的气味,觉得这个瞬间,自己真的好开心。
“你累吗?”爱莉开口问道。
林江南笑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拉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和我爹还差一点!”爱莉也笑着打趣道。
“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就开始拉车了!只不过那时候,身上没劲,把人家客人给摔地上了,差点被打!”
爱莉听着他的讲述,虽然像是有趣的往事,但是也是满满的辛酸。
“那然后呢?”爱莉问道。
“后来我们一起拉车的老师傅,帮我给人家赔了10块大洋,才算了事了!”
“那之后你怎么就开始做生意了?”
“这个说来话长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林江南道。
爱莉靠在车里,想:希望我们以后能有很多机会!
很快,在爱莉的指引下,黄包车驶到了天津城南的一片民房。
车子在一间房子前停了下来,爱莉下了车。
她看到林江南的头上已经出汗了。
爱莉忙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道:“快穿上吧,别感冒了!”
林江南笑着接过了大衣,穿在了身上,道:“快回去吧,多冷啊!”
爱莉满眼的不舍,道:“你先走!”
林江南道:“车子放在哪?”
“就放在门口就行!”
林江南将黄包车摆放好了,然后道:“那我走了!”
爱莉点了点头:“会不会太远了?”
林江南笑了:“正好当做锻炼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林江南转过身,迈开大长腿跑远了。
爱莉怔怔地看着林江南远去的背影。
冬天的空气冰冷冷的。
但是她的心却是热乎乎的。
正在这时,从房子对面的一处破败的围墙后边,缓缓地走出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的脚步极轻,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缓缓地走着,在漆黑的夜里,缓缓地走到了爱莉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