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
这个名字！
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林江南似乎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雪的早晨。
似乎想起了他拉着黄包车跑在剑桥道上。
想起了，对面，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匆匆而来！
果然，是她！
林江南坐回了椅子上，面对着恐惧哀嚎的王全安。
“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王全安的哭声和哀嚎声却似乎停不下来。
但是林江南此刻却是出奇地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王全安的哭声停止了，开始讲述十年前的往事。
“我，我的本名叫完颜全，是满族正黄旗，之前是宫里的右侍卫！后来，因为陛下来了天津，我也就跟着来了！
来天津之后，琪格格就安排我到了警察局，说是天津卫的官场也要有自己人，还说想办法会把我推到署长的位置上！
在皇室里，皇帝陛下实际上是不管事的，很多事情都是琪格格说了算！琪格格这个人很要强，他一心想着报仇，想着恢复大清，尤其是对革命党，她心里是充满了恨！
那时候，他给我在警察署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找到天津城里的南方革命党，然后实施她的复仇计划。
每次我锁定了目标，就会将那些革命党的信息汇报给琪格格，琪格格很有手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接近这些革命党，然后想办法将他们干掉！
但是，在天津城干掉一个人，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革命党怀疑，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每次在琪格格执行完刺杀计划之后，都会让我安排人去处理尸体，做到不留痕迹，天衣无缝！
因为在警察署里的人成分太复杂了，而且那时候我还没有实际的地位，所以我就拉拢了三岔口码头的混混刘三，让他去做这些事情！
刘三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虽然面相上粗犷，但是心思还是缜密的，所以一直都没有失手！
十年前，大概是阳历年前后，我查到了南方来了一个革命党，级别很高，就住在剑桥道13号，然后我就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琪格格。
果然，没过多久，琪格格就和那南方人打得火热，还时不时到那革命党的洋房里过夜。再后来，琪格格就告诉我，让我第二天早晨安排人和车，去剑桥道13号收尸！
但是就是那一次，出了意外！那天早上，一个男孩跑进了警察署，说要报案！”
讲到这儿的时候，王全安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林江南。
林江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王全安继续讲道：“那个小男孩说，他在剑桥道的13号，看见了有人杀人！我一听就慌了，可是那小男孩又说，他看到的凶手，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刘三，因此心稍微放到了肚子里，让他登记了信息，就打发他走了。
之后，我找到了警察署里的私人电话，想要打给刘三问问情况，可是这时候，琪格格的电话却打来了！
她在电话的那一端显得很是着急，直接问我是不是出了意外了。我当时很惊讶，也很奇怪她怎么就知道了！但是我不敢瞒他，把男孩来报案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她说了。
我没想到，琪格格听完之后，非常坚决地说，一定要把那个男孩干掉！
我当时有些懵，因为我觉得那个男孩并没有什么紧要的，只要我这里不立案，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让刘三出躲两天，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可是，琪格格却非常坚持，一定让我尽快安排人，将那个孩子干掉！
我没有办法，就打电话给了刘三，告诉他闯了天大的祸，然后又吓唬了他一番，让他去杀人灭口！
再然后，后来的事情，应该是你都知道的了！”
说完之后，王全安垂着脑袋，长久地沉默，偶尔因为脸上巨大的疼痛而轻哼几声。
而此刻，林江南的脑海中，充斥着那个一袭红衣的女人的身影，她在雪地中匆匆而来，然后笑着看向自己。
而她脸上的笑容，是那般阴森可怖！
林江南当然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杀自己灭口！
因为，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她，被自己撞见了！
林江南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王全安也缓缓地抬起了头。
林江南站在灯光之下，巨大的身影投在王全安的身体上。
“你做的很好！”林江南缓缓道，“至于你去向哪里，就交给你的主了！”
这句话说完，林江南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仓库外，夜色漆黑，没有任何星光。
寒风凌冽，吹得这野外的枯树呜呜作响。
老胡和小严站到了林江南的身边，没有说话。
良久，林江南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去把他处理掉吧！”
“是！”小严应了一声，走进了仓库。
“老胡！”
“老板！”
“想办法查一下，张作霖是不是要来天津，什么时候来，来干什么！”
“是！”老胡说着，转身走了。
林江南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
他迈步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打开了车门，发动了引擎，然后离开了。
穿过天津城东南郊的荒野，穿过黑暗的夜色，在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来到了意租界马可波罗路102号的对面。
他将车停在了一处角落，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这座小洋楼。
二楼的窗帘依然是拉着的，她可能还没有起床。
但是楼上的烟囱里，已经冒出了袅袅的炊烟，已经有人开始做早饭了。
林江南看着，时而面色沉静，时而面色温和，时而面色悲伤。
终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没有下车，没有去按那门铃，而是驱车离开了。
回到马场道16号的时候，老胡告诉他，张作霖来的时间，大概是在半个月后，目的并非和南方人会面，而是和直系的军阀会面谈判。
因为最近南方闹得挺凶，很可能马上就要有战事了，所以直系和奉系的军阀都紧张了。
林江南将这个时间在心中记下了，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所有的谋划进入了快车道。
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一天，在一间温暖的房间里，王全安悠悠醒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惬意。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美好的一切，瞬间有些感动。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主，谢谢主，您的孩子来到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