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吨巨轮鸣着汽笛,维多利亚港的午后是安静的,海水清澈,蓝天悠远。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次落水后,江河湖海,但凡水深一些的地方,莹莹就再没涉踏足过。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因此而恐惧,然而当海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恐惧,而是伤感。
这伤感裹挟着上一段感情带给她的一切,扑面而来——那个人虽然最终选择了别人,她痛,她哭,可她不能忘记,他曾奋不顾身地跳下水中救过她的命。
他是她的恩人。
“快,抓住他。”一道声音凌空而来,打破了静谧,也将她从无尽的伤感回忆中拉回来。
循声望去,热闹处,一群人在追赶,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海风把他黑色的短发逆向吹起,露出满是瘀青的额头,他跑得十分拼命,仿佛身后穷追不舍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可即使如此,还是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逮住了,那人先是抓住了他后衣领,而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少年痛得啊呜一声当即跪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人蜂拥而上,将少年团团圈在中间:“你不是很能跑吗?跑啊。”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闷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两个人的手掌一左一右像约好似的重重压在他肩上,带头的人说:“刘嘉树,你们家可真是蛇鼠一窝啊,你爸是个软饭王,你就是个小杂种。”
刘嘉树双目赤红,他嗷的一声用头重重地撞开那人。
这个突然举动显然把对方激怒了,那人身材比少年壮实了不少,暴怒之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左右开弓,两记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一边用粤语骂着脏话,一边将他的头反向向往护栏下面送。
莹莹眼见那少年被掐得额头上青筋暴突,一群人帮凶,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句话,很是心惊肉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们做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你谁啊,少管闲事。”几个人闻声朝她看过来。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莹莹心里知道这事自己强行插手肯定落不到好,但看到这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画面在她面前真实发生,她就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哟,小妞,我看你长得挺靓的,要不这样,你跟我们兄弟一晚,我们就放过这个小杂种。”长着小胡子的男人眯着眼睛,将莹莹上下打量,手伸起来想勾她的下巴。
“人渣……”莹莹涨红了脸避开他的魔爪,气鼓鼓地说。她心里焦急地想文浚哪去了,他带她在附近的自助餐厅吃饭,吃到一半,他自己接了个电话,人就消失了,说让她等着他。
她等了好一会,百无聊赖,一个人到海边来走走,不料遇上这事。
“大哥,请你放开他吧,他只是个小孩子。”莹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两步走到掐着刘嘉树的男人面前,姿态放很很低。
“小杂种,这么小就有靓女给你强出头,你这是要继承你爸软饭王的衣钵。”那人松了松手,让刘嘉树站直,并一本正经地帮他整了整衣领,语言羞辱却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你和他们这些人讲道理没用的。我报了警,应该不出五分钟,民警察就会赶抵达现场。”
莹莹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帮助这孩子脱身,忽然见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了过来,来人拿着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盒子,是一部手机,这个年代,手机是新鲜而又昂贵的事物,用得起的人并不多,在此之前,莹莹认识的唯一一个拥有手机的人是文浚。
听到这句话,见来人气度凡,非富即贵,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也不敢再生事端,瞬间丢下一句“算你小子走运”便落荒而逃。
莹莹想跟来人道谢,不期然对上清风明月般的一双眼睛,竟然是昨天在大剧场遇到的叶柏伦。
叶柏伦也想说什么,她却率先开口:“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说着转向身后的少年:“你还好吗?”
刘嘉树抿着嘴点点头,莹莹这才看清楚,这个少年虽然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脸上也有伤,但眉目却十分清秀,他居然对着莹莹他们掬了一躬:“谢谢”
可以看出来很有教养的一个孩子,莹莹问道:“你怎么得罪了这群人?”
这样问着,也不等他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是治伤的药油,你把它涂在伤口上,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得尽快去医院知道吗?”
一个小时前,在文浚的办公室里,莹莹还一脸受宠若惊地对给她抹药的某人说:“我真的没事了,其实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
文浚强硬地把药瓶塞在她手里:“拿着,你小脑不太发达,有备无患。”
她无语。
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说话的样子太过温柔,淡淡的阳光下,刘嘉树觉得她美得发光,他爆出一句:“谢谢仙女姐姐。”
莹莹笑了:“我叫柳莹莹。”
“我叫刘嘉树。”少年指着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小声说,“你姐姐男朋友也很帅,你们很般配。”
莹莹还来不及否认,少年便挥挥手:“再见,仙女姐姐。”
真是一个风一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