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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炎凉2021-02-03 11:522,550

  这一年春天,花开得格外早,年节一过,第一季蔷薇便已在绿叶间含了苞。

  莹莹醒来时,一旁还留着一个人的位子,只是枕头上已经空空如也。

  昨晚他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说:“我要出差几天。”

  她嗯。

  他说:“回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好。”她也不问是什么事,因为知道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或许是因为上上次她趁机想逃跑的原因,他并不是每次出差都和她讲。只是这一次,好像多了些眷恋,说不清道不明的。

  “你没有一点期待吗?”他在黑暗里凝视着她。

  “期待什么?”莹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他的,他最近来不知道是工作不忙还是怎么回事,每天都到这里来陪着她,难得出差能让她松一口气。

  大手盖在了她的额头上,长身已经倾覆过来,表示了对她的反问不满。

  月色如纱,这一晚上,他来来回回要了她几次,折腾到后半夜才筋疲力尽地睡去。

  帮佣的夏夏姐正从菜场回来,篮子里装着最新鲜的蔬菜,西芹,手里还拎了一条活鱼,见到莹莹连忙说:“小姐,您起来了,先生特意交代,让你久睡一会。”

  莹莹想起昨晚,他对她的百般折腾,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先生人呢。”

  “一早就被司机接走了。”

  莹莹难得心情好地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唇,她底子本就好,略施薄粉便美若天仙。

  文浚说过她喜欢他素颜的样子,可是化妆是一个女人的乐趣,特别是像她这样无聊的女人,她找了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裙穿在上,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上面有精致的刺绣。

  这两年,她好像越来越偏爱白色了,白得像她养的那只孔雀。

  夏夏姐在厨房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味,夏夏姐做的菜连文浚都赞不绝口。

  莹莹尤其喜欢喝她褒的粥,米粥、鱼片粥、烧骨粥、及第粥……不管哪一种都绵滑香浓。

  莹莹站在三楼的阳台,往下看去,楼下的蔷薇妖娆,好像就在那一刹有花盛开了,风一吹,花香袭来。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风里。

  纵身跳了去的那一刻,她又看到了他。

  脑海里浮现出的全与他的之间的过往,兰桂坊跨年夜里,她第一次见到他,在数万人里拉错了手一起奔跑;太平山顶,她看到了生平最美的风景,也被风吹散了一身酒气,他脱下外套穿在她身上,台风天,他不顾安危涉水而为,将她拦腰抱起,穿过那些深深浅浅的积水。

  他将她带来这个拥有和她贴在画报上一模一样面朝大海的窗的房子里,对她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文太太的身份。”,她妈妈住院生死未卜,他将她的头拔在他肩上,告诉她:“你要学会被爱,被照顾,学会相信我,依赖我。”在英国的小镇上,为了让她免受牵连,受了刀伤的他,先想到的是她丢了鞋子在等着他。

  ……

  往事一幕幕,如同幻灯片一般在她脑中清晰地浮现。

  遇到他,究竟是劫还是缘?她无数无数次问自己,没有答案。

  这些年,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就在这个蔷薇园里,一粥一饭一个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是,今天之后,一切就要结束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过,他爱她,她又何尝不是全心全意,将一颗赤子之心捧到了他面前。

  为什么爱到最后,只剩下心碎?因为这爱情从一开始便是偏离轨道,驶向深渊的列车。

  她可以一傻再傻,不顾自己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去细细探寻他对她用过什么不堪的手段,可她却不能一错再错了。

  如果爱情是场博弈,她无招无式,输得狼狈,丢盔弃甲,血肉模糊。

  即使面对再多不堪的真相,别人再怎么羞耻她,践踏她,她依然不愿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与他为仇,同他为敌,从来非她所愿。她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唯有粉身碎骨,拼尽所有,去成全。

  文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放弃生命的选择,于我何其艰难,可是想到这样,有人为你付出的温柔、等待和期盼都会有结果,这世上会有人因为我而变得幸福。

  想到你也可能会幸福,忽然就没那么难了。

  这一生被你爱过、珍惜过,人间于我,已是天堂。剧痛袭来的那一秒,她脑海中想对他说的竟然是这句。

  就让我们就此别过,就此了断吧。

  她想,放不下的,忘不掉的,难以释怀的都交给时间吧,好与坏,得与失,爱与伤害在时间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你我众生在永恒里,都是匆匆过客。

  此时,文浚在出差的飞机上,没有接到电话。

  莹莹最近气色不是太好,他想要给她买一些西洋参。落地后,他打开手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得到的是莹莹坠楼没有抢救过来的消息。

  来接机的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老板脸色不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是做梦,一定是做梦。文浚觉得恍惚,他一遍一遍地像洗脑一样对自己说。他离开的那个早上,她还好好的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不忍心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她厚亮的黑发铺在白色的真丝枕套上,素颜像个孩子,长长的睫毛如落羽一般,格外让人舒服。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好好的人突然没了。

  多好笑。

  文浚一点笑不出来,他知道她一直想要离开他,可是不会的,她不会用这样残忍决绝的方式:“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你们把她藏在哪里,我要见她?”。

  欧阳拉住他:“文浚,你冷静一点。”

  “放开。”

  欧阳这才发现,他的双眼已然赤红如血,仿佛能从里面喷出火山。

  在欧阳眼里,文浚是个时而傲慢轻狂时而深沉如谜的家伙,从认识他那天起便是,这个世上的事,对他来说,便只有他想做的和不想做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他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的文浚,这个在商场上沉浮多年,泰山崩于眼前也处变不惊的男人握紧了拳头,手上有暴起的经络,额头上有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想如果她活着,她一定不想你看到她这个样子。”这句话,欧阳说得很艰难。

  文浚一拳砸在墙壁上,用了力,那墙竟凹陷了一块,血顺着手背受伤的指骨流进指缝和血肉里,可他像是浑然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欧阳,你如果再和我啰唆,这墙就是你的下场。”

  “既然你一定要看,行,我成全你。”欧阳把手里的信封用力拍在他肩上,文浚拿过来,慢慢地抽出来。

  是警察拍的事发现场的照片。

  照片上她穿着一袭白裙,卧在蔷薇花层中,面容已经微微扭曲模糊,只看到刺目的血染红了她的衣领,染了一地蔷薇。

  文浚像是握不住手中的东西,高大的身子止不住发抖。

  良久,他掩着脸,发出野兽一般沉闷的声音。

  是哭声。

  小时候,母亲教育她,没有人是天生感情凉薄的,但是如果你想走上最高的那个位置,那就要学会取舍,不要感情用事。

  可他舍不下。

  他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那样用尽全力,也留不住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决心和勇气,让她不惜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逃离他?

  逃离他这个自私的,到死也不肯放她走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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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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