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殿内,庄严的钟声从外边传来。
沐晨兮由宫女扶着下了轿辇,双手在胸前扣住,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了殿内。
殿中一时四下皆静,不少随家人参加宴会的贵公子们,眼睛眨也不眨的落在沐晨兮身上。
若说以前的她只是美得明艳,那今日,她就是明艳又凌厉,如同带刺的长春花一般。
沐晨兮目不斜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北宸衡下首的宫晏澜。
扣住的双手下意识的蜷起,扣的掌心嫩肉生疼。
长殿的路走到尽头,北宸衡身着龙袍,从龙椅上起身缓缓走了下来。
“请陛下为沐王行加封礼——”
沐晨兮在大太监的唱礼声中大礼跪拜,由北宸衡为她戴上了象征王爷身份的长绶带,接过了沐王府的令牌,更是为了便是对其的关怀,赐了前朝康林王的旧宅给她。
康林王爱好享乐,府宅极为奢靡,一直被封存着,给谁都是棘手,如今赐给沐晨兮倒是刚刚好。
“沐王不必多礼。”北宸衡为其加封完毕,弯腰将人扶了起来,“只是王府如今尚在修缮,在修缮完之前,沐王还是先住在宫中。”
“臣,谢过陛下。”沐晨兮随着他的力气起身。
“礼成——”
随着大太监的一声唱礼,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恭喜沐王,贺喜沐王。”
沐晨兮面上冷冰冰的,不见丝毫欢欣。北宸衡仿佛没看到一般,道:“沐王入座吧。”
他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来,要引着沐晨兮就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沐晨兮的座位正好就在宫晏澜的旁边。
路过宫晏澜身侧时,沐晨兮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杀了他的冲动,冷着面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宫晏澜视她如空气,歌姬舞娘踏着轻盈的步子走进了场中,丝竹声袅袅传来,将现场粉饰的一切如常。
北宸衡举杯:“今日宴席一是为了沐王封赏大礼,二是为了皇叔归京,这杯酒敬沐王,敬皇叔。”
他特意举杯朝这边示意,宫晏澜能明显的觉察到沐晨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用看他就知道是怎么样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他朝着北宸衡寥寥举杯,底下朝臣再次异口同声:“恭喜沐王,恭迎摄政王回京。”
宫晏澜面色不改,北宸衡听到这话眼神却霎时一变。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并无人发现。
酒过三巡。
宫晏澜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丞相大人身上,眸光晦暗不明。
恰好丞相转过了头,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来:“老臣敬摄政王一杯。”
宫晏澜面无表情的举杯示意了一下,却并没有喝。
丞相见此也未生气,反而朝着北宸衡举杯:“摄政王失踪多年回京,实乃是我国之大幸,老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他一句话,说的北宸衡眼神阴沉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确实如此,不过能得丞相如此良臣,也是朕之幸运。”
“能为陛下尽忠,也是老臣的福气。”丞相乐呵呵一笑,像是个单纯喝醉了的小老头子。
宫晏澜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偏生这少年皇帝还表现的对丞相极为信任,他心中不由得就无名火起。
近年来,丞相桃李满天下,朝中大半文臣都是他一脉的弟子,他已经多次明里暗里提醒皇帝提防,如此看来……
呵。
宫晏澜干脆觉得眼不见为净,他起身朝北宸衡拱了拱手:“陛下,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北宸衡立马起身,极为关怀的看向宫晏澜:“皇叔感得怎么样?要不朕让宫人去后殿休息,再让太医院煮碗醒酒汤来。”
“陛下不必麻烦,臣回府歇歇便可,臣告退。”他说完,十一连忙上前扶着他,主仆二人离了场。
沐晨兮也少饮了两杯,面飞红霞,看着宫晏澜离去的方向心有不甘。
她借口醒醒酒,跟着出了欢庆殿。
宫晏澜走到半路,十一凑到他身旁耳语:“王爷,沐王在后边跟着咱们。”
后边有人跟着宫晏澜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理她,便只当作不知。
他淡淡的点了下头:“不必理会。”
十一见状也不再多话,主仆二人就静静的往外走。
沐晨兮见状,咬牙猛追了两步,拦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
“见过沐王。”十一行礼。
宫晏澜瞥了她一眼:“不知沐王有何贵干?”
沐晨兮眼中的恨意毫不掩盖,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宫晏澜,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不行!
她心中满是怨恨,若非自己当初一意孤行,现在她沐王府上上下下怕是还安然无恙。
可偏偏……
偏偏她喜欢上了他!
而他竟如此狠毒!
沐晨兮咬碎一口银牙:“宫晏澜!你以为你能一直得意下去吗!”
宫晏澜神色淡淡的:“本王不知沐王说的是哪儿的话?”
“你当然清楚!我告诉你,我沐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五十六人的姓名不会枉死!咱们就走着瞧!”
“呵。”宫晏澜闻言直接发出了一声嗤笑,曾经让沐晨兮沉沦的凤眼眯起,里边满是对她的嘲讽。
“沐王要跟本王走着瞧,其实大可不必。世人皆道你沐王郡主聪慧又身世坎坷,可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本王从未做过的事情,还从来没有人赶按着让本王认下!沐王有跟本王废话的功夫,不如就去查查真相。”
宫晏澜说完,连看都懒得看沐晨兮一眼,就要带着十一离开。
沐晨兮被他冷冷的嘲笑了一通,心中更是难堪,面色黑沉:“世人还皆道摄政王有勇有谋,人中龙凤。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无胆鼠辈!当真是叫人笑话!”
宫晏澜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说什么,带着十一离开了。
路上,十一还有些愤愤不平:“沐王都那么说了,王爷为何不反驳她?”
宫晏澜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同一个女子辩驳,有意思吗?她,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十一却不认:“世上的可怜人也不止她一个,自己有眼无珠,非要将仇恨安在王爷身上,属下都替王爷觉得冤。”
“十一,你多话了。”
十一噤了声,扶着他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