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大门轻轻而且有节奏的敲响着。
顾鹤笙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男人的声音非常的轻,似乎在担忧着,吵醒着别人。
林宝珠推开窗户,只见到顾鹤笙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短袖。
“顾哥!”林宝珠朝着顾鹤笙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顾鹤笙的发尖挂着晶莹的水珠,单车摆放在男人的旁边。
林宝珠推开门,淡蓝色的发带随意绑住自己乌黑的秀发。
“走吧。”顾鹤笙推着单车走在前面,半提着单车跨过门槛到了大路上,大路石子还是特别多,歪歪扭扭的,如今还没有遍地都是水泥路。
顾鹤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多,夏天晚上过得快,还没有到早晨,太阳便等待不住飞快想要爬起来。
顾鹤笙一脚稳住单车,用力的踩着地上,双手按住单车的刹车,“上来吧。”
“好。”林宝珠沿着阶梯上了单车,手臂环绕着顾鹤笙,鼻尖闻到淡淡的薄荷味,清香扑鼻。
手臂紧紧抱着顾鹤笙坚实的腰杆,顾鹤笙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宝珠,不会掉下去的。”
“我好困……”林宝珠精神抖擞趴在顾鹤笙的后背占着男人的便宜,纤细的手指戳一戳顾鹤笙的腰侧,坚实的肌肉轻轻弹了一下。
单车的行驶道拐了个弯,朝着旁边斜点。
林宝珠抬起脑袋,瞧着载着自己的男人,顾鹤笙在聚精会神骑着单车,眼神死死盯着前面的路,山路上的小石子几乎全部被他躲了过去。
林宝珠眨眨眼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看着后面摇晃时改变的轨道痕迹,要不是痕迹还在,她都要以为这是自己失忆了。
顾鹤笙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望向远处的眼眸却宛如有火焰燃烧一般,“怎么了?”
林宝珠摇了摇头,心里窃喜,手臂紧紧抱着顾鹤笙,“没什么,刚才车胎好像被小石子蹦了一下。”
顾鹤笙没有说话,继续骑着单车。
山茶村离镇子有点距离,两个人沿着山路,顾鹤笙踏得飞快,夏日清晨的微风在耳边呼呼叫响着,大部分的风也全部被顾鹤笙遮住。
到了镇子差不多也才五点半左右,两个人的时间紧急,随意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随意打发自己一番,顾鹤笙拉着林宝珠前往寻找老者之路。
两个人啥也不知道,甚至连老人家如今长什么模样也得不知道,靠得就是顾鹤笙手里那张画像,据说还是十年前画的。
虽然说三年前有人还瞧见过老者,可如今的日子不好过,粮食缺少,老人年纪大,身上还背负着艰难的抹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找。
“我们朝着老房子街道看看。”顾鹤笙拿着人物像看了一眼,继续道,“老者留学过,在那个年代家里应该较富裕。”
林宝珠眼睛一亮,拉着顾鹤笙就朝着老房子街道去,说干就干。
老房子街道就是当年的富人街道,这里面的房子十有八九都在混乱年代被人毁坏过。
精致的画壁泛着被燃烧过的痕迹,刻画着古代古素的花痕上面全部都是斧头或者锤子砸过的痕迹。
白天时,老房子街道很少人路过,偶然有路过的要么是地痞流氓,来欺负人的。要么就是来要钱的债主。
两人穿着干净又简洁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了老房子街道,大部分的街道住民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愿意摊混水。
林宝珠四处张望着,瞧着残垣断壁眼中划过一丝心疼,这些都是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宅,要是再过五十年,这些可都是国家文物。
只不过……周围人来人往,紧紧关住自己的窗户,连原本待在门口缝纫衣裳的老妇人甚至都直接将衣服拿回去。
林宝珠叹了一口气,周围房子里的住户都是老人或者小孩,简单来说都是老弱病残。
“顾哥,他们家里的青年人都去哪里?”林宝珠好奇的问题顾鹤笙。
顾鹤笙眼睛看着远方,紧紧抿着嘴唇,“他们的孩子都在乡下。”
林宝珠脑海中划过“下放”,当年只要是黑五类的后代或者黑五类,只要年纪没有到大得不行,大部分统统下放。
稚嫩的孩子放在家里照顾着年迈的老人,互相依靠着。
“打死你这个黑五类的后代!!”
“不要脸,还敢偷我家的玉米馍馍!!”
“兄弟们打死他!叫他偷别人的东西,打死臭老九反动派的后代!”
好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尖细的小石子紧紧围绕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弯着腰,护着自己的脑袋,无论他们再怎么欺负他也没有动手。
林宝珠瞧着他们以多欺少,心里怒气冲冲,厉声,“你们干嘛欺负人呀!!”
突然而来的大人叫唤声,小孩子们都停下的直自己的动作,呆呆看着对面怒气冲冲的林宝珠。
塞在角落里面的男孩子露出自己的小脑袋,不过还还是没有瞧见他的模样。
捣蛋鬼们一哄而散,他们也不知道曹格手里拿着的玉米馍馍说是谁家的,只不过想欺负她一顿而已。
曹格卷缩在角落里面,一只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放在怀抱里面,似乎在藏着什么东西,老旧带着许多补丁的衣裳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衣角沾着泥巴。
脸上涂抹着乌漆麻黑的煤炭灰,瞧不见孩子的面容,眼眸中一大把的眼泪水扑面而出,晶莹的眼泪流落脸颊,划过一道道洁白的痕迹。
“呜呜呜,这个馍馍是别人给我的,不是我偷的。”曹格委屈巴巴含着眼泪,模糊着喊道。
林宝珠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般。
“怎么了?”顾鹤笙道。
曹格抬起脑袋,面容一下子直接变得苍白了起来。他记得眼前这个好看的姐姐,在好久之前他还偷过她的钱包。
林宝珠半蹲着轻轻摸了一下男孩脸颊,谁知道她碰到男孩一下,男孩身体就颤抖着,眼睛垂下,不敢看一眼林宝珠。
男孩手里的馍馍沾着一大片的泥巴,怎么看都是不能吃的模样,馍馍里面还有好多小沙子,要是吃进去,晚上绝对会肚疼好久好久的。
“你的馍馍脏了,不能吃。”林宝珠温柔的道,“姐姐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曹格用力的摇摇头,他已经偷了别人的东西,要是再让这个漂亮姐姐给自己买东西就是天打雷劈了。
他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爷,要是真的要天打雷劈就先劈他吧,他奶奶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不要。”曹格捏着脏兮兮的馍馍,努力想将他肮张的面皮扯掉,谁知道泥巴已经沾到了里面。
眼泪水忍不住落下来了,曹格委屈弯着自己的嘴唇,看着手里唯一一块馍馍,这可是他家里唯一的粮食了,要是没有了,奶奶吃什么呀。
曹格推开林宝珠,拖着有点颤抖着的双腿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顾鹤笙扶住差点被撞到的林宝珠,眼神满是担心,“没事吧?”
林宝珠呆呆的摇摇头,眼神紧紧望着孩子消失的方向。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小男孩声音熟悉了,他们之前见到过。当初要不是小男孩撞到她,她也不会沦落到一朝回到解放前的下场,这个小男孩偷了她的钱……
“顾哥……”林宝珠指着小男孩,“他就是之前拿了我的钱包的孩子。”
若是男孩拿了她的钱包,怎么可能混得这么差,连玉米馍馍都没办法吃到。
“没事的。”顾鹤笙将林宝珠扶起来,推开单车一脚蹬起,等待着林宝珠坐好,飞快骑起来,“我们跟上去看看。”
街道的路段虽然窄小,可再怎么样之前也是富人区,唯一铺着水泥,单车骑着方便得不行。
林宝珠跟着男孩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宅子外面,男孩一溜烟直接跑到宅子里面,不见踪影。
林宝珠与顾鹤笙是偷偷摸摸跟着男孩子的,瞧着男孩在破旧宅子停下来的,她跳下单车,站在宅子的大门。
这座宅子比刚才她在老房子街道时瞧见的其他房子更加的大,更加的壮观,可它也更加的破旧,老房子街道里面的房子虽然也被破坏,收拾一下还是能住人的,这座老宅直接被烧了一大半,大部分的建筑物都是黑黝黝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不需要靠着墙壁,里面沙哑老妇人的说话声音和男孩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到。
奶奶的房间说是唯一一件没有被损坏的房间,曹格含着眼泪水跑回来到奶奶房间门口,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水,艰难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推开门,举着玉米馍馍,宛如稀世珍宝一般,“奶奶我们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破旧的雕花大床中躺着苟延残喘的老夫人,她靠着床铺,眼睛微微睁开,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喉咙含着铁血的味道,老夫人虽然精神气没有多少,可她还是非常关注着自己的小孙子。
孙子身上的衣裳沾满了泥巴,额头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老妇人枯树般的手指慢悠悠触摸着曹格的额头,浑浊无力的眼眸落下眼泪,划过满是皱纹的面容。
“辛苦我家格儿了。”老夫人看了一眼曹格手里的玉米馍馍,她虽然人已经老的得不行了,可她不是傻子,还没有到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什么劳动力,唯一能得到食物的办法除非偷拿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半躺在自己床铺的孙子,心脏宛如被刀子用力的割着一般。
她也知道自己是小孙子的拖累,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可她没办法离去啊,她说是小孙子的精神支柱,要是连自己也倒下来了,小孙子该怎么办?他一个人也又如何在这人间活下去。
再撑撑吧……再撑一段时间……至少等待孩子能一个人生活再说。
“奶奶。”曹格乖巧的掰开沾着泥土的馍馍,将最干净的一面递给老人家,露出淡淡的笑容,“奶奶吃饭了,我这个馍馍是好看姐姐送给我的,可好吃了。”
曹格回忆着刚才的画面,将自己从别人家里偷来的玉米馍馍幻想成漂亮姐姐送你个给他的。
“格儿……真的乖……”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几句,刚嚼在口腔里的馍馍直接吐出来,疯狂咳嗽着。
玉米馍馍放在桌子上,曹格熟门熟路拿起痰盂放在床铺的旁边,用力拍打着老妇人的后背。
“这些年实在是太辛苦我家格儿了。”老夫人抚摸着曹格粗粗的头发,想到自己早早离世的儿子和儿媳妇,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以后奶奶给你看得书籍一定要好好熟读,知不知道!”
曹格坚定的点点头,拿出老夫人教他的书籍,“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
老夫人满意的露出个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毛乱分叉,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了,眼眸划过一丝难堪,指着外面“你拿着书籍好好去复习,一会奶奶还要抽查你的书籍。”
林宝珠爬在墙壁听着他们的对面话,对于小孩子之前偷自己钱包的生气也减少了许多,只不过她还有一点不明白的。
如果男孩得到了自己的钱包,他们家这个月不应该过得这么艰难,虽然不能大吃特吃,只是玉米馍馍加咸菜还是可以撑住好几个月的。
“你说我的钱包哪里去了?”林宝珠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顾鹤笙。
“或许是上交了。”顾鹤笙眼眸一暗,语气冰凉,指着在街道来来回回、不务正事的二流子,“要是在他们的地盘讨生活,或许大部分都上交了。”
林宝珠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大部分的上交,这可是近一个月的粮食呀!
心里的怒火冲天,看着街道上面的二流子怎么看都不顺眼,特别想教训他们一顿。
林宝珠气鼓鼓着脸颊,“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人家一家老弱病残还这么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