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怎么都没有想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两人，居然会是她的高中同学！
胖的那个叫肖波，也就是她口中的“教练”，因为下巴跟《灌篮高手》中安西教练的下巴一样肥厚而得名。
而高瘦的那个叫于飞，从高中起就是肖波形影不离的好友。
按理老同学相见，应该格外亲切热络，林敏却瞬间被拉回到从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便是指眼下这种情形了吧？
林敏从小成绩优秀，人缘极佳，虽是小地方出身，进入高中之后还是被选为了班长，帮着老师管理班上大大小小的事务。身在国家重点高中的火箭班，大多数同学都是一心向学，别无他念，然而肖波和于飞就是班上的异类，也是最令她头疼的人物——这两人都是重度游戏爱好者，上课下课都在打游戏，偏偏学习成绩都很拔尖，根本管不了。也是因为如此，林敏在高中时期就跟两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肖波还好，性格跟他的体型一样宽厚，大肚能容，总是乐呵呵的，林敏说什么他都能笑眯眯地点头接受，虽然转过头照旧游戏不离手。
而于飞则是真正的刺头，性格孤傲、脾气古怪，偏偏是个数学天才，常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数学竞赛，拿奖拿到手软。大概也因为如此，这人完全不服林敏管束，时常跟林敏发生言语冲突。
正如此时此刻，在有些尴尬的六目相视之后，于飞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摆着一张扑克脸坐了下来，转着椅子，一脸不屑。
肖波则一如往昔，短暂的惊讶过后，随和地哈哈大笑起来，“老同学，你还认得我们啊？”
林敏目光落到他肚子上，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教练，你这个形象要忘记可不容易。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肖波挠了挠头，随后才又看着她道：“我是没变，可你的变化也太大了些吧？要是走在街上遇到，我完全不敢认你，活脱脱变了个人！你这新形象也太好看了吧！”
听见肖波这话，旁边的于飞抬起眼来，状似漫不经心地又看了林敏一眼。
林敏对上于飞这样的眼神就来了气，面对肖波的夸奖也只能淡淡一笑。
隔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她变化的确不小。
高中的时候，她既要担任班长的职务，又要努力学习，穿着打扮方面一向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很长时间她都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衣服也多数都是校服，根本不在意什么个人形象。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土狗。
出社会后，林敏其实也没什么变化，游戏行业一向不讲究穿着打扮，她也只是简单随性地做自己。
直到遇上那个叫Leo的法国男人……
在法国人的浪漫情怀和时尚触觉加持下，她才慢慢学会穿着打扮、描眉画眼，有了自己的穿衣风格和时尚品味，渐渐蜕变成一个优雅精致的都市丽人。
这段感情虽然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尾，可是还是给林敏的人生带来了极大的变化。
思及往事，林敏瞬间察觉到自己想远了，连忙收敛心神，回到了眼前这间会议室。
与她相比，面前这两个人倒真是没什么变化，恍惚之间，倒仿佛还能回到高中的时候。
“你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一块儿？”林敏问，“肖波，于飞……博飞，这公司是你们俩合开的吧？”
“是啊。”肖波嘿嘿笑了笑，憨态可掬的样子没有一点老板架子，“我们从Unico出来之后就自己干了。话说，Unico跟GameUp可是兄弟公司，咱们算是一个体系培养出来的！”
同在一个圈子，林敏倒是一早就听过肖波在Unico做出的成绩，只是不知道他离开Unico后，和于飞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林敏问：“你在Unico做的可都是全球发售的3A大作，大名鼎鼎的金牌制作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于飞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浮现出几分不屑的表情，肖波则叹息了一声，说：“别提了，我都做了多少个爆款游戏，还是个副职。于飞也是，死都升不上去！”
林敏顿时心下了然。
Unico同样是世界知名游戏大厂，只是但凡外企，总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与弊端存在，林敏在GameUp又何尝不是深有体会。
林敏还想问什么，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的于飞忽然伸出手来敲了敲桌子，“你们叙完旧没有？可以开始面试了吗？”
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算是将架子端得足够高了，林敏微微抬了抬下巴，正准备应战，却见肖波推了于飞一把，“干嘛呢你，老同学见面，能不能别这么严肃？放松点。”
“既然是面试，那还是正规点好。”于飞抱起了手臂，眼神倨傲地看着林敏，“我相信以林小姐你正直不阿的个性，应该也不屑于攀关系走后门，对吧？”
林敏差点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如果不是涵养好，她恐怕早就将白眼翻上了天。
“于飞先生说得对啊，教练，我们还是先谈公事吧。”
眼见两人这就杠上了，肖波也是无可奈何，叹息了一声道：“行，谈吧。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要不要来一起干？”
话音落，林敏和于飞同时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了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就是这么谈公事的？
肖波耸了耸肩，笑着开口道：“你在GameUp什么情况我这几年心里都挂着呢！QA部门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下来的。不愧是我们的班长啊，我这儿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林敏这半年碰壁都快要碰出PTSD了，听到肖波这么说，不由得一顿，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想聘QA经理，还是制作人？”
“当然是制作人了——”
肖波话刚说到一般，于飞就横插进来打断了他：“所以林小姐你也知道，以你的资历，要当制作人其实是不够格的，对吧？”林敏看着于飞，暗暗咬了咬牙，道：“我的确没有制作人的相关经验，但我认为自己在GameUp这七年的工作累积，足以支撑我转型制作人。”
“哦？”于飞挑了挑眉，说，“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在QA部门待了七年，都是在为制作人的工作累积经验？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不直接留在GameUp当制作人，反而要来我们这种小公司呢？”
林敏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毒舌，句句话都扎向她的痛点。
她努力平复了心绪，看着于飞，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我之所以离开GameUp，是因为与他们工作理念不合。我希望能够进入更健康、更包容、更和谐的公司，我希望我可以为新公司贡献出自己理念和经验，也希望新公司可以带给我更多学习和成长的机会。”
“你这简历上空白了大半年时间，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你都没能找到一家合适自己的公司？”于飞说，“林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是你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里，林敏终于控制不住，冷笑了一声，“那你在Unico五年当不上CTO（Chief Technology Officer，首席技术官），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于飞不由得凝眸看向她。
肖波终于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朝于飞手臂上给了一拳，“说什么呢你？林敏，你别听他的……”
林敏缓缓抬起手来，打断了肖波，随后看向于飞，一字一句道：“你说得对，可能的确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在来一家公司面试之前，就应该将这家公司查个底朝天，看看管理层有没有什么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的人——”
于飞那张冷脸当下就黑了，“林敏，这就是你面试的态度？”
林敏则已经直接站起身来，道：“很遗憾，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办法成为贵公司的一员，确切地说，是我不配。很感谢你们通知我来面试，如果将来有机会再合作吧。当然，没有机会也挺好的。”
说话间林敏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转而对肖波道：“教练，我先走了，再见。”
林敏说完便转身拉开门离去。
肖波又用力捶了于飞一拳，起身快步追了上前，“林敏！”
林敏头也不回，大步走到电梯前，按下了下行键。
“林敏，你别听他瞎BB。”肖波追到林敏身后，喘着气道，“他嘴巴臭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高中同学，你还不知道？他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林敏看了一眼肖波因为跑动而颤抖的双下巴，呼出一口气，说：“教练，做不成同事我们还是同学，改天约吃饭吧。”
肖波诚恳道：“林敏，我是真的觉得你合适，才决定邀请你来我们公司当制作人。你以前就知道于飞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刁钻脾气，我替他跟你道歉，别因为他的话，就放弃了发展自己的机会。”
林敏当然知道于飞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人不仅一点改变进步没有，还愈发恶劣了。
当年于飞和肖波虽然都属于班里难管的男同学，但肖波可比于飞好多了，除了上课打游戏这点让林敏受不了外，其他时间他总是笑呵呵的，跟同学老师都处得很好。而于飞，为人冷漠、脾气暴躁、人缘差、顶撞老师、蔑视班干部，要不是他那一纸成绩和数学竞赛获奖证书撑着，恐怕早就被赶出学校了。
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同事和老板？林敏才从一个火坑出来，暂时不想进入另一个火坑。
电梯到了，林敏转头看向肖波，说：“机会我可以再找，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是这辈子都改变不了的。教练，先这样吧，再见。”
林敏说完便径直走进了电梯。
肖波扒拉住电梯门：“我这有你电话，我会再打给你的，你别不接我电话啊！”
林敏还在气头上，微微皱着眉没有回答。
肖波见状，只能松开电梯，又冲林敏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