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落泪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比撒泼嚎啕大哭更来得让她动摇心底的决心。
“小林老师，你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乖乖地，什么都听你的。”
小小的人儿，小小的抽泣声里，是小小的希冀，希冀她不把他送回苏城去。
……
林浅最后没带慕星辰去车站，而是进了市中心一家大商场。
当她拿着一套卫衣往他身上比时，慕星辰已经不哭了，不确定地问，“买给我的吗？”
“嗯。”林浅轻轻地应了声，就让导购员拿来一套适合慕星辰穿的。
慕星辰当即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小脸，“小林老师，你不赶我走了对吗？”
林浅只是把衣服给他，“快进去试试，我们这里，新年第一天孩子都是要穿新衣服的。”
慕星辰笑了，一双眼睛闪烁着黑亮的光芒，抱着衣服一步一回头地走去试衣间，但在走到试衣间门口时又跑了回来，搂住坐在那的林浅的脖子，把自己粉嫩的嘴唇重重地贴在她的脸上。
“小林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完，慕星辰就羞涩地放开她，拿了衣服快速地跑进了试衣间。
林浅摸着还有余温的面颊，心头又暖又软。
她用手机给慕言发了一条短信，在慕星辰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藏回去。
林浅给他整理帽兜时发现他里面穿着那件她买给他的内衣，领口已经有点脏，“怎么不洗洗？”
“我很喜欢，穿着很舒服，”慕星辰抓耳挠腮地，“而且还不是很脏。”
这套保暖内衣他已经穿了十来天，李妈也不止一次提醒他该换了，但他就是舍不得脱下来。
买好了外套裤子，林浅又带着慕星辰去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和几条小短裤。
去移动营业厅拿了行李，两人坐上了去奶奶家的公交车。
一上车的慕星辰东张西望，得知不会被送返回去的孩子又恢复了以往小麻雀能说会道的快乐样，等车子开动，慕星辰就趴在林浅腿上昏昏欲睡，林浅摸着他白嫩的脸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反应。
林浅拿出来看过很多次，慕言确实没回复，她又发了一条短信，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看着熟睡中憨态可掬的慕星辰，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子，“你确定你是你爹地亲生的吗？”
林浅的老家在上湖村，公交车到站，林浅唤醒了慕星辰，一大一小提着大包小包下车。
林浅熟门熟路地带着慕星辰拐来拐去，在一个院落前停下，叩了叩门，喊了声“奶奶”都没有人回答，掉了红漆的大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指挥着慕星辰一块儿提着袋子进去。
奶奶居住的依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天井里的煤炉还在烧着水，厨房里还飘来饭香。
林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主屋里亮着灯，她过去，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拉杆箱。
她偏过头，瞧见桌边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件男士羊绒大衣，似曾相识的款式让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
林浅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也就这个箱子跟这件大衣显得格格不入，其它都没什么变化。
但也就是这两样东西令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又迎来新一轮的浪潮翻滚。
如果真的是他……
林浅不敢再往下想，她跑出主屋，环顾着院子却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倒是厨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焘。
林浅回神，立刻跑进厨房，只瞧见慕星辰坐在地上，旁边躺了一个大锅盖和小板凳。
小家伙表情傻愣愣地，捂着自己的小手指，而灶上的锅正冒着热气，白白的雾气萦绕了整个厨房。
很显然是慕星辰闻到饭香嘴馋，结果不小心被水蒸气烫到了。
林浅忙抱他起来，把他红红的胖手指按到冷水里，小家伙立刻龇牙咧嘴，却没有嚷着喊疼。
家里常备的药箱里有烫伤药膏，林浅取来给他抹上。
慕星辰坐在小板凳上，一阵清凉从手指上传来，他舒服地长吁了口气，“再多涂一点点。”
林浅用药膏敲了敲他的脑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吃了！”
“我想吃那个五颜六色的饭可以吗？”慕星辰把圆圆的小脸凑过来，讨好地说。
林浅知道他估计看到了蒸架上的八宝糯米饭，正想去给他盛一点，那边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奶奶熟悉又亲切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像是在跟谁说话，“就放这里吧，过会儿就用掉了。”
林浅搁下手头的碗，转身出了厨房。
宽敞的院子里，除了一脸笑容的奶奶，还有一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
墨蓝接近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高领针织衫，袖子挽着露出半截精瘦的小臂，那双骨态好看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此刻却拎了一个陈旧的水桶，里面的井水偶尔还晃出桶外，洒在他锃亮的黑皮鞋上。
“小林老师，谁来了？”慕星辰一脸茫然地迈着小短腿跨出门槛。
待看到院子里的男人时，他率先一声尖叫：“爹地！你怎么也在这里！”
“到了？”奶奶看到慕星辰，高兴得立刻张开双臂，“来，让奶奶好好看看，好久没瞧见了。”
慕星辰扑进奶奶怀里，嘴甜地喊了一声：“奶奶！”
然后奶奶才注意到厨房门外的林浅，“快去打盆热水出来，给小慕洗洗手。”
小慕？林浅蓦地抬头望向慕言。
慕言没看她，很淡定地开口：“不用，我进去洗就好了。”说着，就掠过她进了厨房。
奶奶已经催促林浅：“傻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进去给小慕倒水？家里他不熟悉……”
“我去收拾房间。”林浅却头也不回地走去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子，林浅关上门，顺势靠在门背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得能烧开水，心跳也很快，原本还抱着侥幸，没想到真的是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为什么要来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林浅用后脑勺砸了砸门，想要驱散这一刻的烦躁和心慌。
林浅房门合上的刹那，慕星辰就离开奶奶怀抱，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慕言正在洗手，修长的手指浸在脸盆里，动作慢条斯理，身高跟狭小简陋的厨房也完全不搭。
慕星辰往门口瞅了几眼，然后小声地道：“爹地，你来这里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