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云摇头，她睫毛轻颤，落下几行泪水。
“不，我要回府。”
她没有时间去换衣裳。
姨娘还在等她呢，要是姨娘死了，那么她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朗信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赴死的决绝。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小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一人之力，不如二人之力，说不定在下还能帮助你呢。”
江春云抬头，欲言又止。
她低头，说：“朗大人送我去江府就已经很麻烦了。”
朗信见她不愿意说，便主动猜测道：“是关于倩姨娘的事情吧？”
“是…”
听到生母，江春云的眼泪更加凶猛了，她哽咽地应了一声。
朗信疑惑道：“她在府里能出什么事？”
江春云捂着脸，她断断续续把这些天以来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不知从何起，她已经完全相信朗大人了。
“姨娘…姨娘出事了。”
朗信脸沉了沉，没想到江府比他想象的更要阴暗。
他常年在藏书阁。
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得比较少。
“如果倩姨娘真的出事了，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见的，或许，你连府门都进不去。”
毕竟。
江大人和江夫人还要利用她。
江春云崩溃不已，她抽噎地跪在地上。
“朗大人，您帮帮我…”
她没有办法了。
“坐好。”朗信把她拽起来，摁着她的肩膀，事态严峻，两人倒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他想，就算能救她性命。
这些无用的礼教，再突破一次又何妨？
江春云喃喃道：“要是姨娘出事，我也不活了。”
朗信沉默几秒，他拍了拍她的手。
“我与你去府里。”
“…好。”江春云抬头，望着朗信坚定的目光，以及可靠的肩膀，内心的慌乱减弱了几分。
她在江府艰苦，总是被欺负。
可她不恨了，老天爷待她也挺好的，遇到疼她爱她的姨娘，心地善良的大姐姐和姐夫，遇到憨厚热心的朗大人。
够了，真的够了。
江春云闭上眼睛，一道热泪从眼角里流出。
“只要朗大人能让我见一见姨娘。
您有任何事情，春云上刀山下火海都给您办到。”
朗信笑道：“那等我想想吧。”
马车停在江府不远处。
朗信命护卫打探一下，不一会儿，阿任就回来了。
他说：“江府门口，全是官兵，顾大公子也在。”
江春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大姐姐担心她，来给她撑腰了。
“我们去看看。”朗信跳下马车，他伸出手，示意江春云搭在他的手上跳下来。
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男人。
江春云紧咬嘴唇，她扶上朗大人的手，用力跳了下去。
“多谢。”
朗大人都不在意。
她一个庶女在意什么？现在姨娘最重要。
官兵围在江府，水泄不通。
江前明笑着走出来，他抱拳道：“何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喝杯茶暖暖身子。”
雨一直下。
天空阴沉，但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算计。
何大人摆手，拒绝道：“江大人的美意，下官收下了，只是这次来是办案，并非叙旧啊。”
江前明脸上的笑容减弱了几分，他不解地问。
“办案？我这里有什么好办的？”
此次来的竟然是何大人。
他与何大人，向来不熟，当然这何大人秉公执法，公平公正，是个好官，只是，好官也有一个坏处。
没法从他的口中打探出什么。
何大人抱拳道：“有人报官，说江府有命案！死者生前，还遭到肆意虐待，本官奉命调查，还请江大人行个方便。”
他处处礼节周全。
可半分没有示弱，朝府门走了几步，后面的官兵便跟着走了几步。
江前明脸色一变，呵斥道。
“大胆！这里可是江府，我乃朝廷命官，是谁污蔑本官！”
江棠晚从马车里撑着伞走来。
她抬眸，对上养父怒不可遏的眼神，轻轻一笑。
“父亲，倩姨娘悲苦一生，女儿不愿她受此折磨。”
“你！”江前明忍住怒意，他靠近养女，沉声道，“你不想认这个家了吗？”
江棠晚微微扬起脸庞，雨滴落在脸颊上。
“女儿不敢。”
她语气倔强，充满了疏离。
江前明紧握拳头，冷哼一声说。
“东院为何娶你，是惦记你江府嫡女的身份，你以为脱离了我们，顾祈辞还会跟以前一样，敬重你，爱护你吗？”
不知何时。
顾祈辞已经来到旁边。
他虽是坐在轮椅上，周身寒气却不输在场的任何人。
“江大人，不如先操心下自己吧？”
江前明怒意横生。
在那一天，大火冲天时，他就应该把这个小贱种烧死！
“我问心无愧，不过有谁能证明，倩娘在府中被虐待？”
贱人，一点儿也不让他安生。
幸好死了，烧成灰了，那些被殴打的痕迹，早就消失了。
他们的声音密密麻麻。
比这雨还要冷。
扑通。
江春云跪在地上，她对着穿着官服的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
她的身上还穿着朗信的外衣。
“大人，小女是倩娘的女儿，我们日夜受到夫人的折磨，不是打就是骂，求您给我们一个公道。”
说罢。
她撸起衣袖。
就算用药涂了好几天，还是不难看出有许多鞭痕。
何大人倒吸一口气，他感叹道。
“本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太可恶了！
实在是太可恶了！
江夫人在内院张望着，见情况不妙，她嘱托道。
“快，快去请二姑爷。”
老爷与京兆尹不太熟，二姑爷熟啊，都是朝中有才能的青年俊秀。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府里。
何大人问：“夫人，劳烦您去请一下倩娘。”
江夫人看了一眼老爷，她笑道。
“倩娘不在府里，出去了。”
“去哪儿了？”何大人皱眉问。
江夫人讪讪一笑，她故作轻松地说：“或许是去逛胭脂铺了呢？”
江春云摇头反驳。
“姨娘没有银子，也不让出府，一定就在府里！”
她朝内院里喊。
不停地狂奔，她清楚，机会就在眼前，她跟姨娘的自由要来了。
“姨娘！姨娘！云儿来接您了！”
没有人回答。
江春云推开柴房的门，她双眼惊恐，盯着墙面上的鲜血。
她大口喘着气，“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