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旧阴雨绵绵。
顾祈辞上前迎接,抱拳道:“岳父大人,您请进。”
随后,他便掩面咳嗽了起来。
“贤婿客气了。”江前明一下朝,就过来了,官服还未换,“天冷了,贤婿多加衣啊。”
男人之间,关心的话。
只有寥寥数语,起先,他是看中顾祈辞的,如此有才能的年轻人,可惜……
他不免有些惋惜。
“多谢岳父大人关心。”顾祈辞态度谦虚。
江前明低头,说:“我是来找棠晚的。”
他搓了搓手,脸上浮现笑意解释道。
“昨天,内人与棠晚起了冲突,我怕孩子心里有疙瘩,便来看看,再者,自打棠晚出嫁,我就没怎么见着了。”
顾祈辞抿嘴,顺着他的话,说:“棠晚在内院。”
酸橘看到老爷来了。
就跟看见鬼似的,忙跑进去,着急道:“小姐,老爷来了!”
准没好事!她在心里喃喃。
江棠晚略有错愕,她放下笔,笑着迎上去,福身道。
“父亲。”
“一家人,不必客气。”他们去了前厅,江前明象征性喝了口茶。
江棠晚率先开口,“不知父亲,是有什么事情找女儿。”
前世。
养父对她态度淡淡的,不训斥也不宠溺,所以,她对他没有多少爱,也没有多少恨。
他一直以家族利益为重。
或许,江月影都是他的一枚棋子,只有他那亲生儿子江智才是心尖儿。
江前明笑了笑,并未回答。
而是转头看向姑爷,“我能否与棠晚,单独聊聊?”
“自然。”顾祈辞抱拳,“我就在门口赏雨,岳父大人有何事,便叫小婿。”
江前明起身,目送他出去。
门关上。
带来一片阴影,落在两个人的脸上,一瞬间,竟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江棠晚持起水壶,茶水注入杯中。
“父亲,您喝茶。”
“公爵一位,必须落在二公子身上。”江前明拿出药瓶,放到她的手上,“棠晚,你自小聪慧,可别让为父失望。”
江棠晚手指抚摸药瓶上面的字,声音发紧:“鹤顶红?”
“怎么了?”江前明问。
江棠晚将鹤顶红还回去,双眸泛起波动,“女儿胆小,父亲还是收回吧。”
江前明看着被推回来的药瓶,他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扯起来。
神情变得狠厉。
“棠晚别怕,你只需要将这瓶药放进大姑爷的水里,就可以了。”
“父亲!”江棠晚声音颤抖,“您在说什么?”
江前明淡淡道:“让你嫁进顾府,就是与我们里应外合的。”他转身拿起顾祈辞的茶杯。
“来,倒进去!”
整个前厅寂静无声,他也不急,静等答复。
江棠晚后退一步,看了看门外的影子,笑了笑,带着几分冷意。
她缓缓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父亲,女儿不愿。”
江前明扬起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江棠晚眼睛一闭,紧紧攥着手,生生挨下了这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让她忍不住掉落一滴泪。
“父亲因何打我?”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吗?”江前明握紧拳头。
江棠晚反驳道:“父亲没教我谋财害命,还是枕边人!”
他又扬起手。
江棠晚站起身,朝男人走去,抬起小脸,倔强道。
“您打吧!”
她目光一瞬凉了下去。
“一巴掌一巴掌,打断我们的父女之情。”
江前明缓缓放下手,胸膛上下起伏,随后,他笑了笑。
自顾自将鹤顶红加入自己的茶杯中。
一饮而尽。
“没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才短短几个月,心就给别人了。”
茶杯碎在地上。
响声清脆,惊扰了外面的人。
江前明走出去,吸了口气,抱拳道:“我便不打扰了。”
“岳父慢走。”
顾祈辞皱眉,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吵架的声音,杯子落在地上,本想进去,可人已经出来了。
他转动着轮椅。
一进门,便看见棠晚坐在木椅上,手托着下巴,眼神游离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顾祈辞呼吸一窒。
“棠晚,怎么了?”
“假的。”江棠晚眸光一闪,回过神,缓缓吐出两个字。
“什么是假的?”
“毒药的假的。”
顾祈辞不解其意,他只看到碎了的杯子,一地的水。
他握住她的手。
“棠晚?”
女子抬起头。
他才看清楚,她左边脸颊已经肿起来了。
“酸橘,暗星,拿热鸡蛋来!”
江棠晚轻笑一声,问:“是不是很丑?”
顾祈辞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出寒光,下一秒,又变得柔了。
他用布包起滚烫的鸡蛋。
轻轻得在她脸上滚动,“不丑,我喜欢。”
江棠晚握住他的手,缓了缓说:“原本,父亲看中的是你,想让江月影嫁给你,取得爵位,你死后,便是江月影独掌顾府。
而我嫁给顾钰安,趁机杀了他,让你永无后患。”
这是初次密谋时,他们的计划。
她身为养母身边最乖巧的女儿,就在旁边听着。
顾祈辞下颚线条紧紧绷着。
“如今,情况反了,江月影嫁给了二弟,所以,你要毒死我,扶持二弟,对吗?”
“本该如此。”江棠晚顿了顿,手心蒙上了一层细汗。
忽的。
顾祈辞松了口气,喉咙干涩,继续用鸡蛋轻敷她肿起的脸颊。
“还疼吗?”
“好多了。”江棠晚双眸含笑。
两人心照不宣。
顾祈辞眼里满是心疼之色,岳父用假药试探棠晚,是否会杀了他。
棠晚并未应允,挨了一巴掌。
“都说江家夫妻待你极好,现在看来,尽是贪婪之相。”
“如今,我怕是一颗弃子了。”江棠晚无奈一笑。
孤独与寂寞,迅速将她包围。
顾祈辞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道:“我视若珍宝。”
太子派人传唤。
他嘱咐了几句,便出门了。
江棠晚苦笑一声,扶着酸橘的手,躺在摇椅上。
风有点冷。
她嗓音沙哑道:“我没告诉夫君,弃子是会死的。”
“小姐,您是说…”酸橘手放在嘴边,惊恐道。
江棠晚点头。
“我看到他眼里的杀意了,再者,他们也不会允许我成为绊脚石,别告诉夫君,我不想他操心。”
她摸了摸已经不太肿的脸。
比起死亡,被打了一巴掌,算轻的了,她不会轻易去送死,西院那群人过的太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