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宁那边呢?”
“鑫茂集团跟省农业厅的王处长,有线索了吗?”
赵海川追问。
“暂时还没有直接证据能把他们跟白凯旋串起来。”
周正有些沮丧,鑫茂集团做事很干净,账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不急。”
赵海川摆了摆手,继续盯着。
“狐狸再狡猾,也总会露出尾巴。”
接下来的几天,赵海川真的偃旗息鼓了。
他不再去催财政的款项,也不再提人事调整的事。
反而,他开始频繁地下乡。
今天去三山乡,跟村干部坐在田埂上聊今年的收成。
明天去清河镇,走进养殖户的猪圈里问猪肉价格。
他不要秘书准备稿子,不要乡镇干部陪同,往往是司机开着车,随机选一个村子就扎了进去。
他跟老百姓拉家常,听他们抱怨,记下他们的问题。
有时候,就在村委会的食堂,跟村干部们一起吃大锅饭。
亲民、务实、没有架子。
这是基层干部跟老百姓对赵海川新的印象。
白凯旋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只是冷笑。
“作秀而已。”
“干不成事,就只能搞这些花架子。”
他稳坐钓鱼台,等着看赵海川的标杆项目,如何变成一个烂尾工程。
夜色如墨。
赵海川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周正推门进来,反手锁上门,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动作压得很低。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袋,放在灯下。
袋子里,是十几片碎纸屑,边缘参差不齐。
周正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倒在桌上,用镊子一片片拼接。
“邻省,一个温泉度假村。”
“李卫东的老婆还有金鑫身边一个姓王的特别助理。”
“两人非常警惕,房间都订在不同楼层,见面前后还特意绕了路。”
赵海川捻灭烟头,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
经过简单的拼凑,几个刺眼的字眼跳了出来。
开发区......
北区......
地块......
周正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继续说:“我们的人在他们退房后第一时间进去,这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用火机烧过,没烧干净。”
赵海川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拿起镊子,将另外几片拼在一起。
补偿......
最后,是一串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来的数字,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荣阳县干部心跳停止的惊人金额。
“嘶......”
周正自己看着,都觉得后背发凉。
“书记,白凯旋这条线,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还要黑。”
“不是恐怕,是肯定。”
赵海川的声音很冷。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白凯旋的种种行为,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阻挠开发区项目,卡住农业改革资金,甚至不惜在常委会上跟他撕破脸皮。
原来根子在这里。
开发区北区的扩建,是赵海川来荣阳之后,力推的重点项目之一。
那里牵扯到十几家老旧工厂的拆迁跟土地重新规划。
这中间,有巨大的利益空间。
白凯旋这是想干什么?
伙同鑫茂集团,利用拆迁补偿,在土地上做文章?
那个百分比,是给谁的分成?
那个惊人的数字,是这笔交易的总额,还是......
他白凯旋一个人的胃口?
“我马上让马卫国过来。”
赵海川拿起桌上的红机电话。
他需要马卫国这个开发区地头蛇来解读这张藏宝图。
白凯旋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跑到邻省去密会,烧掉了证据。
但他不知道,有一双眼睛。
这张烧了一半的草图,就是白凯旋的催命符!
“书记,您看......”
周正看着赵海川凝重的脸,有些迟疑。
“这东西,能直接动他吗?”
“不能。”
赵海川摇头。
“孤证不立。”
“这只能证明李明跟鑫茂集团有接触,甚至不能直接证明跟白凯旋有关。”
“他完全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李卫东头上。”
“那我们......”
“但我们知道了他的底牌,知道了他的下一步要去哪里。”
赵海川的眼睛里闪着锋利的光。
“他想在北区地块上发财,就必须先把那块地拿到手。”
“怎么拿?”
“就得靠拆迁。”
“我们就在拆迁上,给他埋个雷!”
几分钟后,马卫国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额头上还带着汗。
当他看到桌上那些碎片,听完赵海川跟周正的分析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我操!”
马卫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我说他妈的最近怎么总有人打听北区那几家破厂子的事!”
“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一拍大腿。
“书记,北区那几块地,位置最好,面积也最大。”
“按照规划,未来是要建成咱们开发区新的商业跟高端制造中心的!”
“白凯旋这狗日的,他是想把最肥的一块肉,直接吞下去啊!”
赵海川看着他:“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操作?”
马卫国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思路飞快地转动。
“补偿!”
“问题肯定出在补偿上!”
他斩钉截铁地说。
“政府出面拆迁,按市场价给补偿。”
“他们可以在评估环节动手脚,低估资产,然后由鑫茂集团出面,用一个比政府补偿款略高的价格,私下跟那些企业主达成协议。”
“这样一来,鑫茂集团就能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地。”
“等我们把配套设施都建好了,地价一飞冲天,他们转手一卖,或者自己开发,利润何止十倍!”
“他白凯旋身为县长,手里捏着规划跟审批的大权,有的是办法让这块地增值。”
“这他妈是空手套白狼啊!”
“不。”
赵海川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如果只是这样,动静太大,太容易留下痕迹。”
“白凯旋是个老狐狸,他不会用这么糙的手段。”
周正也皱起眉:“书记的意思是?”
“反过来想。”
赵海川的手指在补偿两个字上敲了敲。
“如果他们不是做低补偿,而是做高呢?”
马卫国愣住了。
“做高?”
“那不是让县财政出血吗?”
赵海川的眼神变得深邃:“他们可以煽动那些企业主,漫天要价,当钉子户,把拆迁的成本无限抬高,让政府的拆迁工作进行不下去。”
“到时候,项目停滞,整个北区开发计划就得搁浅。”
“这时候,白凯旋就可以在政府会议上痛心疾首地表示,为了不影响发展大局,建议引入有实力的社会资本,来解决这个烂摊子。”
“谁是有实力的社会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