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云蔓生回到合欢宗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宁熙儿和文思远“请”了出去，连说自己供不起这两尊大神，甚至文思远合欢宗外门子弟的身份也不被承认。
宁熙儿带着文思远继续找她昔日的好友，可没了长生门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一时间也无人敢轻易接纳他们。
宁熙儿倒不惧，自己找了间草屋，两亩荒地，带着文思远日升而作，日落而息，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
我看着线人带回来的一封封消息，心里很是不屑，我的徒弟我知道，她自小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怎么能过得下去这样粗糙的日子。
果然，后面的消息里时不时传来他们争吵的情报，原来就不是一路人，怎么能走得了一块儿。
江潮月自从得了我的首肯，就经常去看望他们，但是我的师妹同样也不是傻的，我对文思远不满有十分，她就有十二分。
她带过去的东西，多是些灵丹妙药，为的是她这个宝贝师侄早日恢复根基，她还在等宁熙儿回心转意。
对于文思远，她当然是不屑一顾，怎么可能单独给他带东西。
但宁熙儿对文思远这死心塌地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其中有些猫腻，加上江潮月之前对我说的，宁熙儿在祭祀大典之前就受过一次伤的事情。
我派人着重去查宁熙儿在长生门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情况，果不其然被我查到了。
祭祀大典前的一个月，宁熙儿接到一个调查山村邪物的任务，她自认为这是桩小事，于是独自请缨，也没有同我说一声，结果就在这上面栽了大跟头。
那邪物已经转化为魔物，十分难缠，她与之争斗了不下十日，才将其完全杀死，更要命的是，山中村民早已被魔物催生侵蚀，失了心智，变成追杀她的怪物。
宁熙儿受了伤，躲进一个山洞，一边治疗一边躲避那些围杀。
而最后，是文思远救了她。
看到这里，我简直要大笑，英雄救美，多么烂俗的套路，偏偏我的徒弟就栽在了这里。
“熙儿，你这孩子脾气这么犟，和师兄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宁熙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为谁叹息，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她最亲近的师叔，文思远知道江潮月不待见他，每次江潮月一来，他就自动找借口出去。
“师叔，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和阿远确实是真心相爱，不会分离的。”
“出来的这些时日，我一开始带着阿远，豪气冲天，觉得自己即使没了长生门首席弟子的身份，没了一身的修为，照样还是我宁熙儿，照样能闯出一片天。
可惜，是我想错了，我的追随者追随我，是因为我的修为实力，我的朋友们结交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我的仰慕者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容貌外表。而现在我一无所有，他们便都隐匿不见。”其他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也都因为门派的各种原因无暇顾及。
“我此刻真的是孤立无援，但幸好，还有阿远，就像之前我们在山洞里一样。”
江潮月将她与宁熙儿的谈话悉数告诉我。
真没想到，我搞出这么一出，反而让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但越是亲密无间，越容易因为小事而生出龌龊，更何况，那个文思远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线人告诉我，文思远又背着宁熙儿出去找男人了。
我让他们用灵影石将那些画面收集起来，准备日后让我的徒弟好好看一看，识人不清，是怎么个不清，会有怎样的下场。
“师叔，你不必再劝我，阿远于我不单单是心上人那样简单，我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的。”
“傻孩子，你若是因为恩情而错将他当做男女之情，不就大错特错了吗？”
一连数月，江师妹登门造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很多我不方便说的话，她代我说出去。
宁熙儿低头笑笑不说话，每当她不认同或者不想解释时，她就会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你若是因为柳叶寨的事情觉得有愧于他，何必……”
“师叔，不要再说了。”宁熙儿打断江潮月，她向四周慌乱地张望，似乎怕人听到。
“别紧张，文思远不在这里。这么久，真是苦了你，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师叔说呢？”
江潮月温柔地抚摸着宁熙儿的头发，而宁熙儿早已伏在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师叔，我那时是真的害怕……”
之后的事情还是江师妹转述给我的，虽然我已经在线人那里将事情原委了解清楚。
我的徒弟本来就受了伤，联系师门的信物偏偏又被弄丢，困在山洞的她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这时，文思远出现了，他混在村民中间，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一员，阴差阳错发现了受伤的宁熙儿。
于是二人结为同盟，设计除掉已经妖变的村民，有了文思远，宁熙儿肩上的压力大大减少，但就在他们可以出去的时候，意外发生。
那个邪变的魔物没有死，甚至在吸收了村民精血后变得更强，它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山洞。
之后的事情变得难以启齿，那个魔物没有直接吃掉他们，它附身在一具男尸上，催生出了实体，第一件事竟然是找人发泄欲望。
这件邪物本身就是村民中的邪念产生，有了实体的它邪念更甚。
文思远替宁熙儿去了，他本身修炼的就是合欢宗的功法，在欢好中夺走了魔物的法力，甚至因为这魔物的法力太强，反而受了内伤。
宁熙儿对他是既怜又愧，本来三分的患难之情由此彻底催化为十二分的至死不渝，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保护文思远，再不让那天的事情重演。
原来这才是他们二人现在相爱的原因。
我冷笑，可我那傻徒弟知道这只是一场骗局吗？
我翻看着手中的灵影石，文思远密会的那名男子，长着的是同那魔物附身的男子一模一样的脸。
5.
渐渐的，江师妹不再过去看望他们，临走前，宁熙儿央求她不要把文思远的事情说出去，哪怕他合欢宗的身份人尽皆知，她还是希望能给他多留几分颜面。
可这个傻姑娘又怎知她的心上人是个人尽可夫的男娼呢？
她还以为他是被逼无奈的，还在傻傻地想着保护他呢。
江师妹又来劝我不要过于直接：“师兄，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如今熙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一日，我就心疼一日。只是你们两个脾气都过于倔强，若一时心急，就会如同祭祀大典那日一样闹得不可开交，还是从长计议吧。”
我明白师妹的好心，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我的徒弟还是过于年轻，认不清楚人间的险恶，我在耐心地等待，等待文思远这个男人吃不到好处，终究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从琐碎的各种小事到与日俱增的疑神疑鬼，再恩爱的人也会被无聊的日常所磨平爱意，更何况他们现在是一对贫穷的道侣。
我从小金枝玉叶的徒弟住的是漏雨的茅草屋，每日吃的是粗茶淡饭，她不挑剔，文思远那个野男人反而挑剔起来。
他每日找借口溜出去，红光满面地回来，日子一久，宁熙儿就看出端倪。
男人变心就像是天要下雨这样简单，宁熙儿并不意外，她对于文思远说是爱，不如说是怜更多，再加上昔日的救命之恩，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文思远变本加厉，他身上的气味也越来越浓，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碰巧的是，一日江师妹看望完宁熙儿，“不小心”将几块灵影石落了下来。
宁熙儿将里面的画面默默看完，仍不动声色。
我的徒弟虽然修为已废，但江潮月带给她的丹药重塑了她的丹田，她现在每日从最简单的心法开始练起。
渐渐的，她的实力开始恢复，并且联络上几个之前被我屏蔽消息的好友，但在文思远面前，她还是装作一无所有的样子。
从头再来，永不服输，我点点头，认可我的徒弟。
不做无准备之战，永远留着底牌，不愧是我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