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只是想问他来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没想到,问出的答案竟有些出乎意料……
虞柒柒微有沉默。
一时间,也不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让两人间的气氛不这么尴尬。
突然,不远处传来颇有节奏的更鼓声。
胳膊被他捉住。
虞柒柒先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他手拉在自己胳膊上的地方一眼,再没看清楚,眼前一花,人已是被他带离着,直接飞上了屋脊。
不过,他的碰触也是一触即离。
待两人落定在屋顶时,他已率先起步,风中,送来他清清冷冷的一句:“随我来!”
没有犹豫,她飞快跟上。
一前一后,一白一黑……
原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什么重要的地方,但当眼前出现自己最熟悉的那条官道,她一颗心突然便砰砰起跳。
那竟是,前往她从前的长公主府的方向……
做鬼三年,她很清楚,当初她的府邸被血洗,整个长公主府几乎泡在了尸山血海里。以至于后来,百日之后,她的宅邸里,还是会传出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是因为,土地都被血液泡透了,再怎么清洗,也洗不干净。
后来,一把大锁,锁住了这里的一切……
她的长公主府,明面上虽然没有被废弃,但皇帝也轻易不敢将这里赏赐出去。
至于文臣武将,功劳再大,再高,也没有一个人敢说,镇得住长公主府的冒出来的浓浓煞气。
倒是有个憨憨,提出过要拆了长公主府。
要她说,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就是没长脑子,他以为她的长公主府,是什么茅草屋吗?随便拆了扒了就可以重新盖?
整个盛京城,除了皇宫,就数她的长公主府地占地面积最大,盖得最为豪华恢宏。
要拆了她的宅子重修,不说工时得要好几年,仅说那耗费的银子,又有几个人能出得起?
哪怕是皇帝本人,也得掏空国库才修得起。
他怎么肯?
当然,这里头也有陆昀的手笔。
虽不知他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觉得他住过了,那个地方就应该是他的,所以除非皇帝把宅子给他,否则,谁想接手长公主府,他一定会跳出来反对。
不过,皇帝对他虽信任,但也有防备。
甚至宁可让她的长公主府一空三年,也没有将宅邸赐给他最宠信的陆昀。
不过,她做鬼时倒是有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是皇帝曾意图将她这长公主府赐给眼前这位国师大人。
想说若是他,一定能镇住这里的血煞……
可他,拒绝了。
所以才改赐了老宁国公府给他住。
思及此,她不免又看向前方正疾步带飞的男人。
跟行的脚步,亦未停止。
她确实在意,因为那里,会引起她无数好的,或者不好的记忆。
但她此刻早已披皮换脸,再不是曾经的白锦桐,她就不该对那谁府邸有任何的不该有的情绪。
哪怕此刻还未进入,她便已心潮起伏,热血翻涌。
却也还是强作淡定……
可习武之人,天生对气息敏感,鹤玄般居然感觉到了。
他放缓了脚步。
很快,风中便传来了他的一问:“你……不想去那里?”
“凶煞之气太重,此处不吉!”
也只能找这个借口了。
可即便她这样说了,鹤玄舟前行的脚步,亦未停止,之后,两人便沉默着,一前一后,成功跃入。
其实,这里她也曾回来过无数次。
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尽相同……
头七的时候,是她第一次回来,看到曾经繁华的府邸,满地血污,空无一人时,那种悲凉与绝望,差点让她一个鬼魂失控。
再后来,刺激得多了,渐渐也便麻了。
一年四季,日升月落。
曾几何时,这里宴饮不断、人声鼎沸,如今却只剩断砖碎瓦,成了蛛网遍布的荒宅野府。
那些她让下人们精心呵护的名花贵树,有些早已枯死,有些却已经野蛮生长,且变得枝繁叶茂。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心痛……
比如现在,她心里又难受了一下。
便是在此刻,鹤玄舟开了口:“正因如此,此地应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说什么都能很放心。”
撇嘴,她心道:你会这般想,难道别人不也是这般想的?
保不齐,她们进来的时候,就会有其他人跟着一起进来呢?
而仿佛是心有灵犀,她才刚在心里这么想了一想,她们身后不远处,却突然一阵隐约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也不杂乱……
但,明显不止一个人。
虞柒柒心神一震,随即,手按在武器上,整个人都蓄势待发。
“别紧张,是自己人!”
“嗯?”虞柒柒挑一挑眉,本以为,他说的自己人,是指他早就安排了人在此等候。
比如,他的那两个道童?
没想到,他竟径直带她带去了福荟苑。
那是这座长公主府的正院,也是她曾经的寝居室。
他想干什么?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被冒犯了的怒意,不自觉地,她便放缓了脚步。
但就在这时,福荟苑的方向,走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脊背却已挺得笔直。
表情端正,带着稍显克制,但明显出自皇家的教养与气度。
黑发仅用一支简单的象牙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边,被风拂得微微晃动,衬得那张脸清俊雅美,又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一双瞳仁黑亮澄澈,却在抬眼间藏着几分超越年龄的沉静锐利。
那是自幼便浸染在朝堂权术里,滋养出的锋芒。
只见他步履从容,不疾不徐,虽身着布衣,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贵气与威仪。
仿佛俘天生就该是站在万人之上的人,即便混在市井之中,也如明珠蒙尘,一眼便能从人群里脱颖而出。
虞柒柒的心脏,突突开始砰砰狂跳,表情,也是变了又变。
因为她终于看清了少年那张脸。
那是……那是……
她做鬼三年,也找了三年,却杳无音讯,不知是生是死的亲弟弟,前太子——白宴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