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塍的官听说秦野回来了,便立即来拿人了。秦野父亲怎么会同意这些人把还躺在床上的儿子带走呢,便与那些当兵的拉扯起来。可一个半百老人怎能抵得过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不留神,被带了一跤,摔在地上,当场毙命。那些人看着出了人命,立即灰溜溜地的走了,秦野入伍这事也不了了之。
可是在秦野守灵时,这些当兵的又来了。
为首那个人尖嘴猴腮,吊着三角眼,看面相就是不是什么和善之人,骂骂咧咧地在秦家灵堂里喊道,“秦野?秦野!哪个是秦野?这龟儿子!”后面跟着的唯唯诺诺的那人,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灵堂,看见跪在右下首披麻戴孝的秦野,从他的角度看去这人深色悲痛,想着是这人不会错了,朝同伴指了指。
在场的人不免有些唏嘘,秦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人都没了,还这么不依不挠的!
秦野冷冷地低垂着眉眼,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我很不爽,不要惹我”的气息,偏偏那两个人直直往枪口上撞,“你小子就是吧!真是好大的胆子,还得咱们哥几个三番五次的来请你怎的?”
说话的人吊儿郎当的,拿出腰间的佩剑把玩着,口中的话着实像极了威胁,“上次是你小子走运,今儿个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这东塍镇的上下老小能走的都走了,可没有单独放过你一个的道理。”
“剑可不是这么玩的。”话音还没落,秦野起身夺去那人手中的佩剑,一剑封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众人也是惊呆了好吧!
于是便有了开始的的那一幕。
这些当兵的是催的紧,但是上面下达的任务,征兵征得紧,底层的大头兵,也只能照办。但千不该万不该,对年过半百的老人也这般,甚至是在失手杀人后,毫无任何表示。
庄柏和丁贞都觉得这些年,秦野变了许多。
之前的秦野,带着野性与硬朗,总是阳光的;现在的秦野,少了当初少年时的稚气,多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阴冷。
之前的秦野,是绝对说不出“杀了便杀了”的话。
用秦野的话来说,他这是,长大了呢。
守灵期结束,秦野便去找了丁淮。
丁淮的老巢不在东塍,而是在东塍更南边的一座岛上,叫涠洲。但这里便不再是南楚的领土了,是个四不管的地带。
丁淮在海上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南楚南边的几个洲的人,过不下去了便都会漂洋过海来投奔丁淮。庄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不过他不是因为过不下去才来,而是为了躲避南楚频繁的征兵。庄柏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由于从小便见到过东塍官兵欺压百姓,对与加入这样的队伍十分抗拒。因为秦野的关系,庄柏便在丁淮这谋了个差事。
丁淮在这里就是个土皇帝。
甚至是在南楚、胶东的一些海上的附属岛国,都要给丁淮面子。
秦野接受了丁淮的好意,丁淮也是真心把秦野当做继承人,对秦野毫无保留。秦野到涠洲岛后便开始整治,一切都井井有条。
直至昭和二十七四月,秦野率众北上,一举攻占东塍。
这消息传到汴京时,那些人还不以为意,“不过是个草莽野夫!”直到秦野一鼓作气,占领了南楚临海三座城池,他们才开始慌了。
汴京作为南楚的国都,位置却比较靠南,当初定都这里不仅是因为南方气候宜人,更是为了提防北周,却没想到有一天,在他们以为的固若金汤的南方会发生叛乱。
汴京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恐慌。
不仅仅是因为秦野的叛乱,更是因为前线传来的消息--南楚皇帝战死疆场。
楚君唯在前线跟北周僵持不下,从去年夏天打到今年春天,仅仅是守护住了兴城、应城。他眼看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却对北周无可奈何,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决定破釜沉舟,跟北周鱼死网破。最后那一场战役耗尽了楚君唯最后的精力,虽说重伤了北周,暂时缓和了战事,但由于南楚的军队追击的太远,后方补给没跟上,最后不败而败。楚君唯带着他不可一世的满腔抱负,永远留在那场战役中。
驻扎兴城的将军梁丰眼看着皇帝没了,立马下令撤军,固守兴城。梁丰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但作为南楚的将军,他知道军心不能乱,便立即封锁消息,请兴城的巡抚官员带着皇帝的遗体回了汴京。只是这人还没到汴京,消息便传开了。
等到楚君唯遗体运到汴京时,南楚的朝臣们在金銮殿上吵得不可开交。
“臣等以为,当下应立即乘胜追击,给北周以痛击,方才不负先帝在天之灵。”说话的是柳太尉柳开宇,柳家向来与晏相府不对付。
晏正阳微微蹙眉,虽说南楚刚刚赢了一仗,但此时最好的选择却并不是乘胜追击,而是抓紧时间跟上补给,否则等北周修整过来,等待南楚的只有无尽的屠戮,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晏家在军中并无威望和人脉,柳开宇这是想要借题发挥,想要在这件事上扳晏家一程。
“臣等附议。”柳开宇在朝中还是有一些追随者的,他一开口,底下立马有人跟上。柳开宇见状,嘴角微微勾起。
“臣认为当下之事,应先安葬陛下遗体,令太子殿下先行登基,稳定前方将士的心。柳太尉此刻大举鼓动追击,置陛下于何地?置太子于何地?”晏正阳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殿上端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君唯的亲生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孝贤太后。自楚君唯掌政后,孝贤太后便不问世事,醉心于佛道,但此时非比寻常,皇帝驾崩,太子年幼,无人能主持朝政,不得已才请出孝贤太后。好在她也是真的担得起此等重任。
孝贤太后伸手按了按眉头,轻轻合上眼,久久不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任底下一众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孝贤睁开眼,眼角的皱纹不难看出她早已上了年纪,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惊人的光,“伯阳候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