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夜半的哭声,在一个男人心中听来,尤为惊心动魄,他就是伊莲的父亲。
翠花是和他好上的,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此刻,听到她被打得鬼哭狼嚎,他却连半个响屁也不敢放一个。
他只好捂着耳朵,缩着脖子,回到家中,蜷缩在自己炕上,佯装睡着了。
那一夜,翠花被他男人打得皮开肉绽,看热闹的村人不敢去解劝,都相继回家了。
最终是翠花她婆子和公公实在是听不下去儿媳的惨叫声了。
翠花婆子拼命地敲儿子的门,“喜娃,你疯了,打死她,你是要吃牢饭的,快住手,不能再打了!
你要想出心中的恶气,你就另外想办法。
有本事打自己的媳妇,你却没有本事去找给你戴绿帽子的男人算账。
明天,我就带你去找那个龟儿子算账去。”
喜娃一听在理,就住了手,不再打媳妇。
第二天,翠花婆子果真带着自己儿子气势汹汹去找伊莲父亲算账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儿子和她没有逞来一点威风,还被伊莲的娘泼了一脸晦气的肮脏尿水。
两个人越想越气,回到家中,看到那个碍人眼的翠花更是来气。
喜娃无处撒气,索性随手捡了个竹棍劈头盖脸地又打开了翠花。
而这一次,因为翠花婆子心中有一口恶气难消,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儿媳妇丢人现眼,让全家人在村子中都直不起腰来,让儿子的头上戴着一顶铮明瓦亮的绿帽子,取也取不掉。
儿媳妇肚子里怀的这个孽种,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留着孽种,有了孙子,却终究不是自己的根儿,长大后,岂不是鸠占了鹊巢,让人笑话。
不要的话,儿子不争气的身子又让儿媳生不出来个孙子。
她是前思后想,都觉得憋闷心慌。
平素听见儿子打儿媳,总是怜惜得紧,今天,听着翠花被打,传来的阵阵痛哭和尖叫声,她竟然觉得心中敞亮了很多,舒坦了很多。
儿媳妇的声声惨叫似乎在向这个山村的老少爷们昭示着,他们老王家也是有家规的,偷了人就该被狠狠地教训。
这顿打打得好,打出了儿子和自己的心头恶气,也打出了老王家的威风和气势。
只是可怜那怀着身孕的翠花,因为娘家离得远,没人护着她,村子中人也不敢插手,所以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
这顿打打得也巧妙,喜娃再混账也知道不往媳妇肚子上打,万一打个三长两短来,让他再去讨一房媳妇回来,他和他娘是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了。
所以媳妇糙点,修理修理就好。
只是没成想,翠花这顿打挨得受不住了,想到爱上了一个无法依靠的缩头男人,出了天大的事,只是一味躲起来,让她一个人承受磨难,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在打工时爱上的伊莲的爸爸,两个人因为翠花的一场意外疾病而相识相恋。
翠花因为患病,连续高烧几天,是伊莲她爸爸嘘寒问暖作为老乡来看护她,帮助她,给她买来了好吃的,好喝的。
在她病好后,还带着她出去逛了几次繁华的省城,用省吃俭用的钱给她买了漂亮的首饰和衣服,尽管那些都是廉价不值钱的地摊货,可是翠花却将它们视若珍宝。
这是有史以来她生命中爱上的唯一一个男人给她买的东西,她很珍惜,也很喜欢。
在两人再次见面时,一场暴雨阻隔了翠花回工厂宿舍的路。
在那个狭小的工棚内,她被他壮着胆子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他喘着粗气,她战栗着身子,两个人在那一刻都忘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另一半,心中眼中只有对方。
翠花被伊莲爸爸搂在了怀中,疯狂地亲吻着。
怀中的女人像是一块被施了魔法的诱人糕点,一旦拿在手中,揽在怀里,啃在嘴里,根本就舍不得撒手。
他馋涎欲滴地啃咬着,品味着这突如其来的美味。
喘息声从翠花的嗓子中传来,她一脸红云,无力挣扎,倒在了工棚狭小的床上。
两个人翻云覆雨,那一夜,他们彻底放纵了一次。
然而偷来的情总是刺激和诱人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翠花有一天,在和伊莲爸爸一起逛街吃小吃时,突然发现,平素爱吃的东西根本不想吃了,一闻见食物的味道,就会阵阵恶心,想要呕吐。
伊莲爸爸看到翠花的样子,连忙提醒她,“你这个样子,莫不是有了?”
他在家中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这点事情还是晓得的。
他慌慌张张领着翠花去诊所检查,果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当得知翠花怀了他的孩子时,他是惊恐不安的。
他知道翠花男人不是个好惹的主,此刻见闯祸了,忙不迭地想要逃避责任。
他有老婆,有孩子,一儿一女已经足够,之所以喜欢上了翠花,纯粹是男性荷尔蒙在作怪。
长年累月在外打工,哪个壮汉不想婆姨,所以,有了翠花陪伴,他的小日子滋润得很,乐不思蜀,也不愿归家。
因为肚子饿了,会有人将饭菜做好了,亲亲热热端在床前,衣服脏了烂了,也会有人浆洗缝补、替他收拾整齐利落,冬天天气冷了,有人暖脚,夏天天气热了,有人打扇,平素心情闷了,更有人陪着说话。
在他心中,翠花实在是个知冷知热的宝。
可是这会儿,突然听说,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又惊惧地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劝说翠花,“这个孩子咱不能要,要了咱就彻底暴露了,我和你就必须一刀两断了,你听我的,趁着孩子小,去买点药打掉它。”
然而他计划得再周祥,到了翠花这里就不好使了,翠花哭哭啼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这个孩子给杀死。
她是一心一意爱着伊莲爸爸的,她不喜欢家中的那个老男人,那个老男人动不动就粗暴地打她骂她,将她当做牲口一样使唤。
他们之间即使进行的是男女之间充满激情的事情,到了老男人那里,也变了味,变得粗暴简单虐待。
爱上了伊莲爸爸后,她心中再也装不下自己的老男人,她和老男人之间没有一丝儿感情,只存在契约。
她不愿意跟那个无爱的老男人生孩子,可是却非常想给爱着的男人生一个共同的孩子。
她爱他,因为他曾经给过她生活中全部的美好和希望。
如果感情败露,痛苦痛悲的她可以失去他,却不能失去腹中的孩子。
这个突然而至的孩子,至少为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丝靓丽的色彩,更让她平添了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回味和指望。
爱着的男人逼着她打掉孩子,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只能哭着泪着躲回了老家。
原本指望回到老家后瞒天过海,可以让自己的男人以为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她的男人早已经得知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当无路可走的翠花告知自己的男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时,喜娃的吃惊是可想而知的。
他不是个傻子,听到这个喜人的消息后,他心中怒火直冒,可是却强压在心头,没有发作。
他暗暗打听,和留意着媳妇的动向。
很快他就打听出来,躲在背后,让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是伊莲爸爸。
他和老娘去找那个混账男人算账,结果男人躲起来了,却被她的泼妇媳妇给泼了一身的尿,让山村中的人看尽了笑话。
他琢磨着想叫人去打那个让他戴了绿帽子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又忌惮伊莲爸爸的家人。
伊莲爸爸亲兄弟四五个,其中有一个还打架伤过人,住过牢,刚放出来,他不敢招惹他们。
可是这口恶气实在是憋得他心中难受。
看到自己败坏门风的媳妇翠花,他就将一腔怒火都一股脑儿发泄在了媳妇身上。
挨了苦打的翠花,无路可逃,也无处躲避,更无人保护。
深夜里,当那个不顾死活打他的男人睡着后,她思前想后,决定告别这个人世。
她本来想逃走,可是天大地大,竟不知道往哪里逃去。
自己一身伤痕,又拖着个大肚子,实在是不方便。
夜晚,她哭哭啼啼,在老男人的鼾声中,她心疼欲碎,绝望透顶。
借着夜色,看着炕上躺着的五大三粗,丑陋的男人,从他的口鼻中发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而自己却遍体鳞伤,浑身疼痛,身体上的疼不叫疼,来自心灵上的疼才要了她的命。
她似乎清楚地听到她脆弱的玻璃心都碎成了一块一块,再也无法复原。
这样的日子,她不愿意过下去了。
她恨眼前的老男人,她摸索着想去拿刀子一刀捅了他,可是,最终善良的本性,又迫使着她颤抖着手,放下了刀子。
她终究不是狠心的人,对别人动恨她做不到。
她想不通,这个炕上的老男人为什么能下狠心朝死里打,而丝毫感觉不到怜惜和夫妻情分。
她伤透了心,她和他终究不是一路的人。
跟着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指望了,而她爱着的男人又背弃了她,让她无法指望,无法依靠。
哭哭啼啼中,在满身伤痛的折磨下,她挣扎着爬起来,来到了破败的堂屋。
她踩着桌子,登上小凳子,颤颤巍巍爬了上去,将一截晾衣服的麻绳扔上了房梁上那个挂着馍馍篮子的钩子上,学着电视中的样子,寄了个结,套在了脖子上。
最后时刻,她涕泪纵横,将绳子套在了脖子上后,闭目想了想,还是觉得生无可恋。
她已经过得这么悲惨无助,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更不会有好日子过,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带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宝宝,前往未知的世界,寻求一份希望。
想到了这里,她的眼中又滴落出了一串泪水,在泪光朦胧中,她决绝地踢倒了脚下的垫着的凳子。
登时,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后,被牢牢地套死在了空中,她挣扎了几下,最终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