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迁恼羞成怒道:“我说有就是有,如果是假的我把摘星楼赔给长平伯!可如果是真的呢?”
摘星楼!!!
这三个字顿时刺激到了赵明轩,这几天他几乎为了这事寝食不安。
于是当即脑子一热说道:“若是真的,我那旁边的庄子归你!”
唐迁忽然咧嘴一笑,刚才的恼羞成怒全都不见了,大声道:“陛下作证,长平伯跟我赌他的庄子。”
弘德帝瞪了他一眼:“朝堂之上,岂容赌博相嬉?这次就算了,朕给你作证,下次不准再如此!”
赵明轩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说了什么?把那个庄子赔给他?
老子什么时候跟他赌的?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还有,是郑远先跳出来的,凭什么他不出一份?
弘德帝不再理他,看向金台下方一处角落,那里安安静静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宫装妇人。
“大喜,你随唐迁去看一趟,如何?”
妇人走出,福了一礼:“奴婢领旨。”
这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名叫余大喜,今天是因为太后听说了这事,特地差她来看个究竟的。
于是弘德帝又点了一名翰林侍读,陪他们一同前去查看。
车驾出宫,唐迁和余大喜坐在一辆车上,没了外人之后他一下子嬉皮笑脸起来。
“余嬷嬷,想死你啦。”
他从小就没少去太后那里玩耍,余大喜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几如自家孩子一般。
余大喜无奈道:“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你了,其实太后是信你的,所以叫我出来为你撑腰。”
唐迁的笑容不变,说道:“谢谢余嬷嬷,放心吧,即便父亲和大哥不在了,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余大喜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车驾来到了那座院子外,一切都还如那天买来时一般,外表看着破破烂烂的,似乎多年没人住过一般。
余大喜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跟着唐迁往里走去。
才进院子,她就看见左右两边的厢房都被改造成了打通的长廊形,里边摆着一架架纺机,几十名女子正在纺着纱线。
那个翰林侍读一看到这一幕,心里就一个念头:这小子是故意的,长平伯的庄子保不住了。
而余大喜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她狐疑地看向那些纺机,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接着就见她眼睛瞬间睁大,愕然道:“这些纺机……”
大梁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年代,在那时,农业与纺织业都经历了相当快速的发展,就如纺机,以前都是手摇式的,现在发展成到处都是三锭的脚踏纺机。
然而让余大喜不敢置信的是,眼前她所看见的竟然全都有着八枚纱锭,那些女子脚下踩着手上忙碌着,出纱的速度比之大喜所知快了不知道多少。
她猛地回头看向唐迁:“这纺机是哪里来的?”
唐迁道:“这是我新收的两个丫鬟给出的主意,哦,和她们一样,也是水灾之后没了家人,被我带回家的。”
二毛在一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分明就是少爷画的图纸,自己去找木匠制作零件,回来再自己一架架拼装而成的,什么时候变那俩姐妹花的主意了?
只是唐迁否认,他也不敢多嘴。
余大喜的眼睛里放着光,说道:“可以让我试试么?”
唐迁笑道:“当然可以。”
一个女子起身让开,余大喜过去坐下。
她就是民间贫苦出身,纺纱这种事也是她小时候就做的,上手后略微适应了一下就渐渐熟练了起来。
八个纱锭飞快旋转着,余大喜越纺越开心,片刻后停下,感慨道:“这八锭的纺机比我小时候用的轻便了太多,那两个丫鬟可算是被你捡到宝了。”
唐迁只是笑。
这种纺机何止是轻便,出纱量更是原本的六到八倍,也就是说这个作坊两百多个姑娘,出的纱相当于人家千人作坊的量。
余大喜又随便与几个女子聊了几句,问问她们来此之后的生活,以及她们在这里的工钱等等。
那些女子都是家中遭了灾,本来已是无依无靠甚至都无法存活下去了,可却被唐迁“抢”了回来。
这几日里这个院子经过了修整,她们每个人都有了明亮整洁的住处,还有发放崭新的衣物,简直比她们以前在家时都要好上许多。
短短几天时间,她们的脸上已经慢慢恢复了红润,不再是前几日那般枯黄憔悴了。
余大喜为人没有架子,说话和善,于是一个又一个女子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来到这里之后的幸福感。
“多亏了少爷将我们救下,如今衣食无忧,不必受流徙之苦,奴家感恩不尽。”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每天都有肉吃呢,少爷还命人两天送一次水果来,以前我家都只能偶尔吃一次的。”
“少爷生怕我们惹人觊觎,还特地安排了王府护卫来给我们值守着门呢。”
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心中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唐迁的身份在那,广陵王世子,听起来就是个嚣张的二世祖,可是现在她们发现自己错了。
世子是个好人,大好人!
余大喜也不嫌烦,笑眯眯地听着她们说完,对那翰林侍读说道,“这位大人,你可还有疑问?”
“没有了没有了。”那侍读连连摆手,他可不敢得罪这位太后身边第一人,急忙说道,“本官回去自当如实禀报,广陵王世子所说一切属实,并无虚假。”
唐迁满脸正色道:“果然不愧是翰林院的大人,高风亮节,慧眼如炬,学生佩服!”
当今天下的读书人都讲究一个风骨,官职大小无所谓,金银珠宝无所谓,但是文人气节必须要有。
这番话说得那侍读很是受用,正色道:“世子放心,本官必定为世子洗脱冤屈,绝无偏帮!”
“那就多谢大人了!”
唐迁再次郑重谢过,余大喜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招呼下人去备车,准备回宫。
不多时车夫在门口示意可以走了,那侍读先一步走了出去,余大喜拉着唐迁的手随后出门。
刚到门口,唐迁瞥见那个车夫,不由得一怔。
这车夫赫然是那天在天策司大狱见到过的看门猥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