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新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慕锦很是吃惊,但也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傻丫头,哭什么?”秦新的声音不复以往,就像刚被车碾过了一般,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
“爸…………”慕锦才喊了一声“爸”,就又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哭腔。
“呵呵,我们家阿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鼻子了?……咳咳咳”秦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了起来。“瞧瞧我,就伤了一只手而已……”
“……”慕锦低着头,正好看见秦新受伤的那只手,一阵心酸。
“你去找阿添了吧?”
“嗯……”
“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
“不闹别扭了吧?爸爸不像你妈妈,不会……”秦新的声音不大,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生生的止住了,眼睛看着门口微微惊讶的张着嘴。
慕锦也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慕妈妈,她的手里还提着保温瓶,表情呆滞,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新和慕锦。
刚才爸爸说的那些话……妈妈都听到了吧?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慕锦居然会觉得解脱了!
或许……自己内心深处,早就希望能和妈妈实话实说了吧?诚实的表达自己的内心——不想放弃金添,更不想放弃这份感情。
慕妈妈慢慢的走近,眼睛一直盯着慕锦,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女儿。
“啪!”响亮的一巴掌,慕锦的脸火辣辣的疼痛,那样清晰的感觉,也好……连心痛都遗忘了。
“……妈”慕锦看着她,试图说些什么,吐出的却还是那样无力的一个字眼
“别叫我妈了!我的女儿,我生出来的好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呵呵!果然是我生出来的!”慕妈妈的话字字敲在慕锦的心头,非要这样吗?非要这样诋毁自己,践踏我?
“……”心痛的都麻木了,嘴巴像被糊住了般,想要为自己的爱情辩护,却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金添的出现完全在慕锦意料之外。
“慕妈妈,您别打阿锦!”这个男生,还没有完全长大,还没有伟岸的肩膀给她依靠,却每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及时出现。
“阿添……”看着这个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男生,突然发觉脸上的伤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
“我们没错!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金添是个直肠子,即使为此吃了太多的苦头,也还是没有学乖。
“喜欢?你的喜欢值多少?”金添被问的一愣,呆呆的站在那里。
“你看看你自己,你长大了吗?有承担责任的能力了吗?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站在我面前?”慕妈妈看着金添,却又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慕锦的手臂,又近乎疯狂的说道“你看看你爸爸,看看他的手!你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是因为过度工作被电焊的锯子割到了筋脉,你呢?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前所未有的自责,压得慕锦喘不过起气来,双眼一片空洞,盯着眼前那一片刺目的白色,心痛得无以复加。
“是!我们无权无势,伤了手也只能自认倒霉!等到哪一天我们不再这样活的没骨气,你们再来跟我谈什么喜欢!”
“慕阿姨……”金添试图再次把慕锦护到身后。
“你让开!”慕妈妈的语气几近咬牙切齿,似乎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我不!”金添反而又拉着慕锦后退了一步,倔强的昂着头不肯屈服。
“你!”
“染秋……”一直躺在床上没说话的秦新突然喊了一声,憔悴的病容让人不忍直视“染秋,你别这样”
慕锦知道,“染秋”是慕妈妈的名字,只不过很少听秦新这样叫妈妈。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有默契的夫妻,只一个眼神即可心灵相通。
现在看来……
“慕锦她已经长大了,你,非要这样吗?”他嘴巴张了张,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仍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
慕染秋似是耗尽了力气,缓缓的放开慕锦的手臂,走到秦新的床前。把保温瓶放在了床头柜上,又从一旁的水果篮里取出了一个苹果开始削。淡漠的表情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歇斯底里。
“阿姨……”金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新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拉着慕锦的手退出了病房,明显感觉到包裹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双早已冰凉冰凉的手,金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两个人坐在医院外面露天的长凳上,谁都没有说话,除了紧紧交握的双手提醒着他们此刻是如此的贴近。
天色渐暗,夏夜的风吹在人身上的时候有一丝沁骨的凉意。
“阿锦,你别多想了,慕阿姨她只是……只是……”金添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慕锦,奈何平时的油嘴滑舌此时竟是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我知道的……”慕锦原本一直低着头,此刻抬起头来勉强冲金添笑了笑。几天的奔波下来,本就不很丰腴的脸更是消瘦了,金添心里不免一阵心疼。
慕锦笑着把头放在金添的肩膀上,缓缓说道“小时候……妈妈对我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她脾气不好,我知道的……不过我很满足了,外婆外公还有舅舅都那么疼我……后来有了爸爸还有阳阳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朝我发脾气了呢……其实她能发泄出来也挺好的,话憋在心里不好……”
“什么叫发泄出来挺好的?发泄就要打你吗?”金添捧着慕锦的脸,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细细的打量着慕锦脸上鲜红的掌印,一脸的心疼。
慕锦本来想要表现的再坚强一些,可是却还是缴械投降,她不坚强,她现在很想哭。
人,无依无靠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苦都能受,然而一旦遇上一个跟你灵魂如此贴近的人,就会很想变得软弱。
卸下一切防备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阿添,我以后,想要当个律师,妈妈说爸爸的手是工伤,但是因为我们无权无势,只能自认倒霉,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算现在是这样,我也不甘心!”
“可是,你那么喜欢画画,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一个画家的吗?”
“是啊,我很喜欢画画,可是那注定只能是个梦,唔,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慕锦冲金添笑了笑,手掌撑在膝盖上,抬头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下颚的线条很柔和,金添突然发现,慕锦眼里闪烁的那种被称为希望的东西,真的很美好。
“好,我们一起努力,还有一年,阿锦,我们去同一所大学,学同样的专业。”金添把手放在了慕锦的手上,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快要溢出来。
一起努力,去同一所大学,学同样的专业,然后一起成为知名的律师,多么完满……如果,这一切多不是想象,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