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家育幼院。
孩子们跟平常一样在院子里做游戏,有时候有义工在跟他们一起玩儿,云墨兰带着孩子们跳舞唱歌,慕宜修在旁边弹着钢琴,不时微笑的望向她,气氛在欢歌笑语中度过,缓和又轻快。
这家育幼院院长,是校长的同学,想着云墨兰来市里比赛诸多不便,专程让院长多多照顾她一二。
云墨兰属实没料到会撞见慕宜修,那晚她收拾行李时院长劝问了半晌,她皱眉踟蹰了半晌没将前情给拖出,可脑子里乱哄哄了好一阵才彻底冷静下来。
时隔许久,她依旧能清晰的瞧见慕宜修双眸中的炽烈,当他冲过来抱住她时她就警惕着他的占有欲,小心翼翼的想要保护好自己。
但慕宜修,在整个A市商界号称修罗,哪里是那般好惹的,只要她在A市,他真要找她,不必废太多手段就能找出来。与其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不如暂且留在育幼院,等音乐比赛结束后再离开。
更何况,慕宜修误以为她是育幼院的老师,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曲毕了,云墨兰抽回神思,脸上笑意还没收敛,冲孩子们道:“下课,先休息一下吧。”
她接过慕宜修递过来拧开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盘膝坐在舞蹈教室地板上状似无意道:“其实你不用来这么勤快,最近也有其他义工来的。”
他总是来,扰得她多少心绪不宁。
慕宜修蹲在地上,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容,宠溺道:“这里不是还有个小朋友需要照顾么?我来照顾她的。”
小朋友?说的是她吧。
云墨兰眸光闪了闪,没推拒掉他的接触,强装镇定拧好瓶盖轻笑道:“也许她并不需要你照顾,她其实觉得……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能做出决定,也能往前走了。”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慕宜修觉得她在眼前冲他笑着,隔得极远,音容笑貌触手可及。
可又像隔得极远,处处透着隔阂疏远。
然而,他望着她抬眼朝他望来,待瞧见她眼底镇定,似在思索什么似的,他倏尔有些后悔问她。
云墨兰倏然笑了下,“不告诉你。哈哈。”
认识慕宜修十几年,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事情,桩桩件件都荒唐可笑,她之所以还能跟他坐在这里谈笑风生,不过是还没撕破那层“友好”的外衣。
可如果撕破了呢?内里所展现出来的,又将是狂风骤雨么?
在学校当了许久的音乐老师,她独立生活后才知晓顾朝秦为何会喜欢颜楚,想着想着,她便觉得她输得不亏的,不是她敌不过颜楚,是从一开始,金丝雀就在笼子里了,她的翅膀修剪得太漂亮,以至于出了笼子都飞不过天空。
可颜楚呢?她肆意洒脱,无论扔在哪里都像一株野草能野蛮生长,谁也挡不住她追求自由的脚步。
尝过自由的滋味,云墨兰才恍然,当初她失忆原不是喜欢她唱跳有多么厉害,而是她身上又A又飒,势不可挡,没人能阻碍她追求自由。
中午时,慕宜修开车带云墨兰去以前常常去的餐厅,辅一在窗边的桌子落座,服务生就迎了上来,笑吟吟问:“先生,小姐,吃点什么?”
“来一份鹅肝,一份黑椒牛排。”云墨兰翻了翻菜单后点了餐,倒也没客气道:“这顿只有你请了,我可没钱回请了。”
近来,慕宜修频繁带着她来各种高档餐厅吃饭,顺手就带着她挑了不少衣服,像是要将整个夏季的衣服整柜子整柜子买回家,她推拒不下,沉默的带回了育幼院。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学校食堂做的饭菜一般,算不上可口,她适应了好一段时间,但养尊处优的生活又开始撕扯着她,又像是回到白家大小姐时期,所有享受得荣耀都是白家所拥的。
但是,她放弃了。
她不是白家大小姐了。
“没事。”慕宜修见她模样微笑道。
席间算有说有笑,瞧不出半丝压抑来。
云墨兰微微摇晃了下红酒,望着慕宜修像个乖学生似的坐着道:“对了,后天我跟院长要带孩子们去动物园玩儿,你明天别来了育幼院了,我们要好好准备呢。”
明天参加音乐比赛,她没办法在育幼院当义工,索性将人支开。
“好。”慕宜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
似乎,去的确实很频繁。但她待他更像是好友,就像是把以前所有事情都用板擦擦除了,谁也不愿提起过去。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会将事情推到尴尬的境地。
云墨兰听到肯定的回答,暗暗松了口气,朝他敬酒道:“最近辛苦啦,我代院长敬你一杯。”
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离开餐厅后,慕宜修又带着她去古镇湖边划船,上船时,慕宜修伸手拉她,云墨兰踩着岸跳了过去,没踩稳船板,崴了脚差点摔倒,被慕宜修眼疾手快拉住手抱住。
四目相对,两人愣了一下,云墨兰目光躲闪了下,她察觉抱住腰的那双手将她抱得紧了紧。
几乎处于下意识的抗拒,她双手抵在他胸口推开他道:“谢谢,我,我没事。”
可哪里没事,她崴了脚,想在船上一瘸一拐的走路几乎不能,才单脚跳了两步,整艘船就摇晃了起来,差点又朝甲板上摔去。
慕宜修上前将她横抱起来,往船舱里走,等将她安置在椅子上,云墨兰略微慌乱道:“你做什么?”
他不知怎的,敏锐察觉到她言词之间对他的抗拒,几乎是下意识的怀疑与不信任,他蹙眉蹲下身来脱了她的鞋子,检查了下脚,抬头问她:“疼么?”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氤氲着担心,云墨兰愣了下,抿唇将脚从他手中收回,低头拾掇着鞋袜穿好,“没事,不疼的。”
若以前,她可能半点痛苦都要矫情半晌,唯恐天下不知她受了委屈,就像是唯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可是,时间教会了她坚韧,学会了隐忍。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是自由的,能肆意生长的。
“你知道的,在我面前你不必忍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慕宜修见她模样,沉吟了下道。
此刻,她是不排斥他靠近,但却没有任何让他更进一步的办法,她每天都好像很开心,但却又好像每天都不开心。
连带着,相逢的喜悦冲散,迎接他的是兰兰心底巨大的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