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业眯起眼看着宋祁远倔强冷漠的样子，眯着眼睛笑了笑，用手搂了搂自己的女儿王茹堇。
王茹堇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精神，目光扫了宋祁远一眼，微微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挪开。因为是家宴，所以也没有男女分席而坐。王茹堇挨着王修业坐了下来，正好在宋祁远的对面。
可即便是这样，宋祁远仍旧垂着目光，故意躲避着王茹堇。
王茹堇却坦荡地昂着头，看着宋祁远的脸。
“宋公子，许久不见，听父亲说，你已经升任，成为士师了，恭喜。”王茹堇为自己斟上一壶酒，却见宋祁远没有动作。
宴会上的气氛压抑，一时间众人都在等待着宋祁远的动作。宋母见王茹堇神情黯了黯，忙亲自替身旁的宋祁远倒满了酒，赔笑道：“多谢王小姐，祁远，快回敬王小姐。”
宋祁远并不想敬王茹堇这一杯，但是却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尴尬，草草地举起杯示意后，仰头一口饮尽。
宋昌烨看了一眼宋母，心中微微松下一口气。自从那日宋祁远帮着白秋月逃跑后，司徒府和太尉府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宋昌烨很清楚，那些前去追查苏泽和白秋月的人是王修业派去的，他想要将六年前没有完成的事情给完成，那是他唯一的遗憾了，可自己的儿子——司徒府未来的姑爷，竟然亲手放走了他们，王修业如何能够容忍。
可王修业却没有向太尉府发难，甚至不在宋昌烨的面前提起这件事情，与太尉府来往如常，可宋昌烨见到王修业时内心却带有一丝愧疚和恐惧。
他的官职和权力本比王修业大的，可还是会对王修业抱有恐惧，因为他越来越看不懂王修业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是啊，宋公子如今可是太子的得力助手，陛下将西南赈灾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太子，可宋公子却帮太子处理得妥妥帖帖，真不愧是国家栋梁之才。”
王修业笑着道，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宋祁远。宋祁远夹菜的手顿了顿，看了王修业一眼，报以一笑。
“快到立冬了，今年的京城远比往年要冷很多，我今日经过京城四街的时候，见那儿已经没那么热闹了。”
王修业像是说家常一般，淡淡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还记得，京城四街那儿热闹过一阵子，好像是宋公子的一位朋友，开了家衣裳店，竟然让女子抛头露面在店外走来走去，那阵子可真是热闹啊。”
说罢，自己笑了起来，可宋昌烨的手猛然一抖，不可思议地看着王修业，见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如今去了哪儿，甚至还带走了咱们的十一皇子。”
说着，将手中的筷子给丢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祁远。
宋祁远也没想到，沉默了这么久都没有对他发难的王修业，竟然会在这种场合这么突兀地提起。
他不作任何回答，在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的时候，仍旧吃着自己的饭，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王修业说的话一样。
王修业原本也不想这么焦急的，可是在得知他多年经营的消息网出现了巨大的破裂，在朝廷上出现了敢反对他的朝臣，而皇帝也开始不采纳他的意见的时候，他意识到有人已经在行动了。
所以他必须先找到苏泽，趁他羽翼还没有丰满，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的时候，将他一声不响地杀了，才能挽救他受到威胁的地位和权力。
“王司徒，怎么突然说这个！”宋昌烨紧皱着眉头，责备道，余光瞟向宋祁远，见他的脸色比刚来的时候更不好，心中有些担心。
“宋太尉，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若是那两位还活着，你我的下场吧？”王修业语气颇带威胁，宋昌烨无法反驳。
当年的事情是他和王修业一手造成的，若是苏泽真的掌握了证据，真的瓦解了他们的势力，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和身败名裂。
宋祁远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来，询问宋昌烨：“会有什么下场？爹，这是什么意思？”
宋昌烨垂下了头，面露难色：“这……”
“你还不知道吗？你爹当年为了权力，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太尉之位的？”王修业站起身来，绕到了宋祁远的身后，在他的耳边缓缓道。
王茹堇冷眼看着宋祁远，眼中含有冰冷和鄙视，仿佛像是在可怜一个动物一般。
“而你放走了他们，又能得到什么？白秋月的青睐吗？她的丈夫可是当朝的四皇子，她若是知道了真相，还会视你朋友吗？你宁愿牺牲你的家族，却什么也得不到是吗？”
宋祁远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紧紧捏着筷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王修业心满意足地看着宋祁远的反应，缓缓直起身子，一只有力的手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拍了拍。
“不仅你会失去你如今拥有的家世，荣华，连你所侍奉敬重的太子殿下，也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受到影响，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吗？”
太子殿下……宋祁远猛地抬起头来，眼前浮现出七皇子虚弱却温润的笑意，在朝政上太子一向很尊重和肯定他的政见，而在诗词歌赋上，太子又是难得的知己，苏泽的出现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脑中思绪像胡乱缠着的丝线一样绕不开，他索性丢下筷子站了起来，大步地向门外走去，翻身跃上拴在门口的马，径自离开了。
宴席不欢而散，王茹堇愣愣地坐在原地不动，看着面前宋祁远刚刚坐过的位置。真是好久没见了，好不容易他肯来，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罢了，他们就快要成亲了，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日后日日相处在一起，他总会接受自己的。
宋昌烨黑着脸跟着王修业走到了书房，关上门后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对祁远说那些！”
王修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是你的儿子放走了他们，现在也只有你的儿子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可是……”
“可是什么？你如此护着你的儿子，可你儿子的心里只有那个白秋月，他何时将你的生死放在眼里？”王修业双目紧逼着宋昌烨，额头上隐隐有青筋在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