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远走去的身影,泪水模糊视线,王茹堇提起裙子,小跑着跟进去,从身后紧紧的将他抱住。
鲜血的铁锈和腐朽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传来,王茹堇却仿佛毫无所察,有的只是心疼。
她犹记得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可如今,却变成了活死人。
“若是你能放下,我们可以隐姓埋名,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或者,我可以让爹爹帮你重新在朝中站稳脚跟,重头再来……”
听着这些话,宋祁远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所有的烦闷和多日积压的愤恨喷涌而出,他抓住王茹堇的手腕,将她扯到了面前,道:“然后呢,我就该姓王了是吧?你们将我宋家害成这样,现在还不愿意放过我!”
“不是,不是的。”
王茹堇哭的眼睛红肿,不住摇头,发髻松散,白玉簪摔落在地,断成两截。
直到此时,她才察觉出了宋祁远的不对劲,他仿若失了神智,眼中的恨意滔天,几欲将她淹没。
“你说想要和我在一起,对吗?”宋祁远冷笑,大掌抓住她的腰带重重扯下,“那我就成全你!”
王茹堇羞愤欲死,奋力挣扎,双手却被一只铁掌牢牢抓住,根本动弹不得,她苦苦哀求着。
“不要!求你,放开我!”
宋祁远却已经听不进去了,用腰带将她的手紧紧绑住,固定在柱子上。
布帛破裂声响起,女子的痛呼声断断续续,不知过了多久,才沉寂下来。
宋家已经被搬空了,整座府宅没有任何东西,荒凉破败的像一个鬼宅,幽深冷寂,尤其是在入夜之后,那股寒气似是要往骨子里钻。
走进宋府的大堂中,便能清楚的看到一个女子裹着破碎的衣衫,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骄傲如王茹堇,从未想过,她竟会有今日。
她是王家最尊贵的女儿,女子最珍贵的处子之身,无父母之命更无媒妁之言,竟还是在这种破落地方被夺走的。哪怕比起寻常的百姓家,也差了何止百倍,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宋祁远也瘫坐在她的不远处,衣衫同样凌乱,身上沾满了灰尘。
他解开绑着她的绳子,将外衫脱下,扔在她的身上,恰好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包裹住。
王茹堇将衣服紧紧地裹住全身,瑟瑟发抖,她哭的不能自已,蹲下身将那些勉强称得上是衣服的布料收好,抱在胸前,狼狈的跑出了宋府。
听着脚步声远去,宋祁远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下,五道红印清晰地浮现在脸上。
他竟不知道,原来他也能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他以往最不齿这种人,何时,他竟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扶着墙,他摇摇晃晃起身,走到了宋府门口,将大门关上,却被一只手抵住。
秋泽穿着一身墨绿色常服,从浓稠如墨的夜色中走出来。
“我现在不想见人。”
一日未进水米,他声音哑的厉害,像是被粗砺的石头磨过似的,甚至还出现了破音。
秋泽对他的不客气直接无视,大步走了进来,然后将宋府大门阖上。
“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宋祁远眼皮也没抬。
秋泽上下打量他一眼:“看来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已经将你打磨成了另一个人,真是世事无常啊!”
毫无诚意的感叹。
宋祁远再次轰他:“出去。”
秋泽反而撩起袍子,坐在了台阶上:“我是想要和你说说,宋家的事。”
“宋家的事还用得着别人来说吗,你是觉得我知道的还不够清楚?要知道,宋家经历的所有一切,便确确实实的在我身上存在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你总归听过吧?”秋泽双腿伸长交叠,愈发显得他双腿修长匀称。
宋祁远的上一句话倒是让他反被激的多了几分力气,冷眼看着秋泽:“有话直说。”
“害的宋家倒台的人,并不是王修业,或者说,王家并不是罪魁祸首。”秋泽轻叹一声,怜悯的看着他。
宋祁远只将这话当成笑话来听:“你是什么意思?”
他居高临下,秋泽的气势却丝毫不弱,想了想,秋泽站起身,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其实很简单,想要宋家亡的,是皇上。”
“皇上。”宋祁远怔愣,一个没站稳,后退了好几步,栽倒在地,脚上的鞋袜不知掉到哪去了。
脑中所有没有理顺的点都在这一刻瞬间清晰,他大笑又大哭:“天意,原来是天意啊!哈哈哈哈哈!”
天要宋家死!
宋家怎么活啊!
怎么活啊!
秋泽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顺手为宋祁远带上了大门。
宋祁远对于旁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他哭笑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躺在地上,浑然不在意脏污,已然心如死灰。
如水月光退去,金色光芒洒满世间。
宋家府宅内,一双沾满脏污的双脚垂在空中,摇摇晃晃。
“王春娘保护皇子有功,特封为一品夫人。”
太监念完了封赏,皇上笑道:“王春娘,多亏了你,云泽和阿墨才能回到朕身边,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神色看起来十分和蔼,王春娘却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当年贵妃娘娘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说得好。”皇上似乎也回想起了贵妃当年还在时的模样,声音有些伤感,道:“若是贵妃还在……”
白秋月一直陪在一旁默默的跪着,闻言有点想抬头看一眼皇上提到贵妃时的神情,却还是靠理智生生忍住了。
正在这时,王春娘又垂首柔声道:“皇上,奴婢等护着皇子进京一路上能如此顺利,白秋月功不可没。”
委婉的提醒皇上给白秋月论功封赏。
白秋月听到自己的名字,背下意识的挺了挺。
“是吗?春娘忠义可嘉,身边的人也一定不错。”
皇上夸了一句,态度却很敷衍,很不上心的样子。
王春娘想反驳白秋月不是自己手下的奴婢,可是皇上已经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明显不把白秋月这样一个无名无份的野丫头放在眼里。
白秋月绷着的背微微一松,倒是没有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