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沉重打击
忧然2025-11-10 11:3412,246

  江姑娘!

  江沄面容一滞,眼神冷了几分。

  燕妃咬唇,她愤愤转身,她便知道,芷蘅不会向着她!皇上的贵客?她冷冷看向芷蘅,心中竟起了莫名思量,这女子,可不是她找进宫里来的?难道,她宠冠后宫不成,还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令她们更无法得见君王一面?否则这女子如何敢这样嚣张?

  她已经有个妹妹做了恪妃,若再让她的人得了宠去,日后,哪里还有她立足之地?

  心里气不过,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念,随而竟微微掩口笑了:“是啊,倒是妹妹我不大度了,皇后,近来天寒,这苦冬倒是不好过呢,皇后身子向来不好,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却膝下无子,难免招人议论呢,皇后可要好生调养着……”

  说着,忽的止住口,状似惶恐般低了声音:“哎呦,皇后恕罪,瞧我这记性,却忘记了,皇后已不可生育了……”

  思绪顿时轰鸣,芷蘅犀利望向她。

  燕妃轻声笑道:“皇后娘娘,我身子有些不爽,便先告退了。”

  燕妃的话落入耳中,芷蘅几乎是一愣,她紧紧攥住双手,却觉得周身冰冷,止不住的寒自脚下迅速侵袭,冷雪纷纷被风吹起,扑在衣衫上,透进了肌骨里。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从没有人与她说过?她为什么全然不知道,她竭力压抑下心头的极怒,一声喝住了燕妃的脚步:“多谢燕妃关切了,便是可生育的,一年半载的见不到陛下,却只怕也是枉然,妹妹说……是吗?”

  “你……”燕妃被说中要害,适才的得意变作了羞愤。

  但无奈,芷蘅说的俱是事实,而芷蘅又位在皇后,她几乎无所做处,愤愤然转身,挽裙而去。

  芷蘅却怔怔立在当地,目光无神,看不出情绪:“云儿,是真的吗?”

  身边云儿默然无声,芷蘅苦笑,却已不需要她说。

  一阵死水般的寂静。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拧成了绳结,绞痛不已,风一阵冷、一阵热,吹拂过冰冷的脸颊,她惊讶,她竟迈不出一步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时候?不可再生育!

  失去佑宁的痛苦,无边无际的再度侵袭了全身,当年,亦是如此冷雪纷飞的季节,她失去了她的孩子,那之后,她几乎绝望的死去,好不容易走出了那阴霾沉沉的冬,她想要为他好好调养身子,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可是……

  泪水几乎跌落下来,正在此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芷蘅,你们何以在此处?”

  手足一阵发冷,茫茫雪色冲进眼里,芷蘅竟发觉,她的眼里却没有泪,只是干涩的沉重。

  她转首看向身后,李昭南凝眉走过来,他看看她,又看看江沄,神色凝重,他定是以为她们之间在说什么?可是昭南,你多虑了,她本应该对他施礼,至少回他一句话,可是,她竟说不出口,好像失声一般,心内针扎棒打的疼痛,哽住了喉咙。

  李昭南见她样貌,不觉一惊,他立时冷眉望向江沄,江沄一怔,但不过挑唇轻轻一笑。

  “芷蘅,怎么了?”李昭南触及她的手指,方赫然发现,她的手竟冷得如冰霜般。

  “芷蘅,冷便不要这样早便出门来,你畏寒……”

  一句句关心,此时此刻却听得句句都如讽刺。

  昭南,你亦是知道的是不是?

  原来,全天下人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芷蘅竟不待他说完,转身而去,她惊讶于自己的举动,她明知道,这一切,许都与李昭南无关。

  可他的言语越是温暖,她便越是心痛难止。

  她麻木的走着,一步一步却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絮上,脚下虚浮无力,忽然扶住身边漆红的廊柱,深深吸气,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上天给予她一分,便要夺去她一切呢?!

  “你与她说了什么?”李昭南转身问向江沄。

  江沄一怔,随而却不过笑笑:“你以为我说了什么?”

  李昭南沉一口气,对于江沄,他无法把握,从前是,现在还是。

  他不语,江沄却惘然笑了:“是啊,如今,我不过是陛下口中的江姑娘而已,自然比不得皇后的尊贵,可陛下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江沄言罢,转身而去。

  她依然倔强,依然从不多说一句话,一树寒梅怒放,风雪初晴,经霜更艳,只是这艳丽过于逼人了,便令人敬而远之。

  李昭南叹息一声,连忙向栖霞殿而去,只是路上又被耽搁了,南方有急奏传来,李昭南便改道去了安书堂,与众臣商议,水患与冰灾不止,只是一味的加大银钱的投入,却怕不是长久之计。

  待处理完国政,天色已见晚了。

  李昭南急匆匆回到栖霞殿,殿内暗暗的,李昭南不禁眉一蹙:“为何不掌灯?”

  云儿迎上来回道:“陛下,是皇后不许。”

  “不许?”李昭南望望内殿,想想今日,云儿亦在当场,问道,“云儿,皇后怎么了?”

  云儿低着眉,轻声道:“是……皇后得知了她……再也不可生育一事。”

  李昭南身子一震,眉目顿时寒了:“是谁?”

  云儿道:“是……燕妃娘娘。”

  燕妃!

  又是她!从前在奕王府便极爱搬弄是非,当时仗着孙如妍,可今时今日又是仗着谁?

  他握紧双拳,欲迈步进内殿,云儿却叫住他:“陛下……”

  李昭南停住脚步,云儿弱声道:“陛下,此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李昭南蹙眉:“为何?”

  云儿低着眼,恭谨谦卑:“皇后性子,此时陛下进去,只恐免不掉大吵一架的,那又是何必,倒不如叫皇后静一静心,明儿个再说不迟。”

  李昭南心下一思,芷蘅确是这样的性子,若是那般,却只怕更伤了各自的心。

  他停止脚步,望向窗外,近来的夜空冷沉沉的,因着落雪,天空澄澈了些。

  他叹息一声,又望望内殿,心中想到江沄,怕这一回到果真冤枉了她。

  他转身向殿外而去,云儿倒是一惊:“陛下,不留在栖霞殿吗?”

  往日,即使,是与芷蘅有些不快,或者因着旁的什么,不可与芷蘅同宿,李昭南亦是会留在栖霞殿内过夜。

  他喜欢在夜晚烹一壶冷香凝露,吃一些精细小点,有时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有时却会看书到天亮。

  从前,她不觉他十分喜欢看书,只是自从北冥回来,他便时常看书到极晚的时候,她便一直伺候左右。

  长夜漫漫,便仿佛不那么长了。

  李昭南依然望向内殿,沉声说:“不了,朕去芙安宫,若是有事,便去芙安宫找朕!”

  云儿心里一颤,芙安宫,听说是才来宫中没有两日的江沄姑娘所居,莫名的失落,云儿幽幽低下身:“恭送……陛下……”

  李昭南转身而去。

  冷雪湿滑,空气中更有几分薄寒。

  芙安宫里,一盏宫灯高燃,宫内并未配宫女内侍,从前,江沄便不喜欢有旁人侍候。

  李昭南亦令贴身的内侍留在殿门外。

  他缓步走进去,江沄眼未抬,声先至:“你来了?”

  李昭南点头,只见一盏烛下,白纸一张,江沄素指纤纤,白玉云毫挥洒,似行云流水、如雨点湖心。

  浓墨沁香,她一行行写下去,亦不起身、不施礼。

  烛光令她长睫似有盈盈珠光,如雪容颜,平静如同从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李昭南走近她身边,烛色下,她一字一字,清新娟秀里又有几许深刻的幽怨。

  笔锋缠绵中有流连之殇,洇墨丝丝里有眷恋之切。

  她微微抬首,淡声说:“可还记得这诗句?”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李昭南心中一动,此诗为《诗经.氓》的最后一段,你说过我们要白头偕老,今日老尚未至,已使我心生怨。淇水波涛滚滚却也有岸,隰河壮阔也看得到边。当年我们总角会宴,彼此言笑晏晏,两小无猜,当时你信誓旦旦何其真诚,当时我岂能料到你今日食言。当时的不料,今日既已出现,你我恩情,岂不须至此了断!

  意指曾经的美好承诺,今却落花随水。

  那些细碎的回忆,倏然清晰。

  这首诗,她常常喜欢吟唱,甚至编作了曲,只是,那时候,她从不唱最后一段,只唱第一段——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有一个男子嬉嬉轻笑,怀抱布匹来换取我的丝。实则何尝是来换丝,乃是前来磋商结婚之事。

  昔日的温柔脉脉换做今宵的冷冷相对。

  只将甜蜜作心酸,李昭南长叹一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江沄苦笑道:“你与她,也同说过‘及尔偕老’吗?”

  “江沄,不要再说过去。”李昭南转过身,不再看她。

  她淡漠的悲伤,却更伤人。

  当年,他不堪追忆。

  “好。”江沄淡淡说,“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你的皇后,都告诉你了?”

  李昭南不语,江沄却又笑道:“呵,我忘了,你即使是错了,也不会道歉,是来看看我是不是在恼恨的哭泣?”

  “你不会的,朕知道。”李昭南道。

  江沄缓缓坐下身子,点头说:“不错,我没有那般脆弱,禁不得一点打击。”

  她话里有话,李昭南正要迈步离开,却被她叫住:“既然来了,不说是来道歉,但至少留下来,与我论一论这诗吧?”

  李昭南一怔,随而转身说:“你知道,朕不好诗词。”

  江沄低着头,赏一纸青墨,状似不经道:“是吗?你我如今要说上会儿话,怕是借口便要我搜肠刮肚了。”

  李昭南眉心略微一凝,江沄依然如此,从不直接表露出她的心事,她希望他留下来,可是,她依然不会直接说。

  他都明白,可是面对江沄,老帮主临死前凄怆的样貌便令他心中疼痛,他一直认为,是他令他们父女俩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他莫名止住了脚步,低声说:“便如从前,你说,朕听着吧。”

  江沄淡淡一笑:“不如抚琴。”

  李昭南突然感觉疲惫不堪,一天的国事已令他身心疲惫,女人间的争斗,他已经不想再想太多。

  他点点头,落座在桌案旁,江沄一袭白衣素裳,柔指纤纤,一曲琴歌,便于这夜色里幽幽弥漫了整个宫宇……

  次日,帝王留宿芙安宫一事便沸沸扬扬,传遍了宫宇。

  李昭南直接自芙安宫上朝,后宫之内一片震荡。

  芙安宫三个字成为最常提及的字眼。

  昨夜的芷蘅,将自己埋在锦被之中,泪水不知流了多少,湿了衣襟,晨,清冽的梅香随着晨风沁入心脾。

  芷蘅立在窗前深深吸气,仿佛胸臆间的郁结被微微吹散。

  她转身坐在妆台前,望镜中憔悴容颜,一夜之间,竟似消瘦下不少,她捋万缕青丝,唤道:“云儿。”

  云儿缓步而来,芷蘅望镜中一眼,却见云儿的脸色亦有万分倦色。

  “云儿,你没睡好吗?”芷蘅关问道。

  云儿轻声道:“还……还好。”

  云儿依然如此,与自己似乎愈发见外,芷蘅不知这种错觉来自于何处,却越来越觉得这不是错觉。

  “云儿,自我回来,你似乎很多心事。”芷蘅低声一叹。

  云儿为她绾发的手,轻轻一滞,却依然涩然一笑:“没,皇后多心了。”

  芷蘅望望镜中的自己,如今自己还有心力去管别人的心事吗?她的心事,又有谁来关问?

  “陛下呢?昨晚都没回来。”芷蘅憔悴眼神里更有几分失落。

  云儿低着眼,看不见她眼里的光:“陛下昨晚……”

  她顿了一顿,说:“昨晚陛下去了芙安宫过夜。”

  芙安宫!

  持着一支蝶戏缠枝簪子的手一颤,那簪子落在妆台上。

  芷蘅怔怔望着镜中的云儿:“什么……”

  云儿声音低低的:“今儿个一早,后宫便传遍了,昨夜陛下整夜留在了芙安宫,只听说,有琴声传出来……”

  芷蘅脑中轰然,霎时只余一片空白。

  芷蘅怔怔道一声:“芙安宫?”

  云儿应了一句。

  仿佛冷雪兜头浇下来,芷蘅身子僵住,原便心伤至极,如今乍闻此事,仿佛骨子里都是冰凉的。

  昨夜,他没有出现,她原以为,他是忙于国事,却不想竟是在芙安宫听琴,而听琴之后呢?

  菱花铜镜似乎照见了昨夜芙安宫内一片旖旎晚色。

  仿佛照见了江沄美眸顾盼,照见了李昭南旧情复燃!

  她忽的感觉,一颗心在刹那碎成了粉末。

  她怔怔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耳边却传来云儿的声音:“皇后,其实……其实陛下后宫,本便……该是雨露均沾的,您……您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只要陛下最宠爱的始终是您,其她人便是羡慕不来的。”

  雨露均沾?芷蘅冷冷苦笑,她何尝不知?她虽自小长在无尘宫,可终是看尽了后宫争斗,终是明白,当年父皇不管多么宠爱母妃,依然会眷爱其她妃嫔,哪怕只有一些。

  可是……江沄不同!

  她亦曾以为李昭南亦是不同的,自她回到栖霞殿,他一直与她一起,不曾离开,令她甚至有寻常百姓家,一夫一妻的错觉。

  李昭南不是没有美色当前之时,只是之前,他从未动摇,可这一次,江沄不过出现两日余,他便留宿在了芙安宫吗?

  陡然一颗泪陨落,她骤然发现,她竟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

  江沄,她果然不一样,在他的心里,她果然还是如此不同!

  匆匆描妆,窗外悉悉索索的雪复又落下,这个冬,怕亦是个多雪的冬季。

  芷蘅披了厚重的绛紫毛披,栖霞殿内,一树白梅开得正好,白梅映雪,相映悲凉。

  是否,悲从心生,眼前美景便俱作了枯涩?

  芷蘅扶着窗棂,远远望着天边落下的雪珠子,小雪仿佛洗净了天空,明澄澄的,好像可以照见她苍白的容颜。

  雪光沉默的透进栖霞殿。

  嫔妃们向她请安,她亦不若平时般热情,只是淡淡的回了。

  “恪妃到。”内侍一声呼喊,芷蘅心中倒是一颤!

  芷菡?

  自从回到栾阳,除了晚宴那一日,她再也不曾见过芷菡,而她亦不会来与自己请安?

  她简单整理了妆容,匆匆瞥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翩然衣袂,月白色长裙,绣孔雀落羽,身姿楚楚、腰身纤细,以珍珠绣了云水茫茫图样的裙幅,真若海色中落霞万千。

  芷蘅端然走到外殿,只见杨芷菡已立在了大殿中,她亦是一身锦绣,这方面,她从不会输,她知道。

  那一身妃红色长锦,以水钻金丝点染了的云纹芙蓉裙,华丽妖艳,正与她合身。

  芷蘅微微而笑,希望可令整夜落寞的憔悴消减一些。

  她缓缓坐下身:“妹妹今日怎有空过来?”

  她没有刻意的高高在上,可当今说起话来,却难免如此,毕竟今非昔比,一切都不同了。

  杨芷菡本该是不服输的昂起头,今日却亦还以一笑:“妹妹进宫多日,皆未曾来向姐姐请安,自是妹妹的不是。”

  她刻意的低眉顺眼,反而更显得做作。

  芷蘅心中戒备,只笑说:“你我是自家姐妹又何须介意?”

  芷菡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这宫中规矩还是要遵循的不是?姐姐不予计较,是怜惜我,可做妹妹的不能得寸进尺,不是吗?”

  杨芷菡这话越说,越令芷蘅心里寒战。

  芷蘅道:“难得妹妹用心了。”

  她们姐妹俩的相对,虚假的亲切更显得疏离。

  芷菡美好的笑容一动,道:“那么,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只是看姐姐今日气色不太好,姐姐,可要多多调养好身子才是,当今陛下正值壮年,姐姐身子孱弱,可是怕有苦头呢,是不是?”

  芷蘅心一颤,杨芷菡的笑意便更加深刻:“姐姐保重,可万不要过不了几日,便要妹妹去芙安宫请安了。”

  说完,恭恭敬敬的一低身:“妹妹告退了。”

  她的笑,在唇角凝结,目光在一片细烟中无比清晰的刺痛芷蘅的心。

  “妹妹!”芷蘅强抑心中悲辱,缓声道,“妹妹也要保重,可万不要过不了几日,便要做姐姐到翠衣宫看你。”

  芷菡心一震,却依然端持着笑说:“多谢姐姐关心了。”

  杨芷菡身影消失在静默的雪色里,茫茫白雪,迷蒙了双眼,芷蘅怔怔望着杨芷菡消失在风雪中。

  风雪如剧,剧烈的痛在心间落成堆积的伤悲。

  她紧紧攥住双手,飘雪似乎落在眉间,曾几度经霜的眉宇,如今苍凉看不到尽头。

  心中憋闷,芷蘅唤道:“云儿。”

  云儿近身道:“皇后。”

  “我出去走一走,若是陛下来了,便告诉他,我在凌梅园。”芷蘅顺手拿了搭在躺椅上的水红狐狸毛披,那毛披是极厚重的,又熏了一夜的暖气,可芷蘅却觉得仍抵不过心里的寒。

  云儿应了。

  芷蘅便出门而去。

  凌梅园挨近栖霞殿,因满园梅花,冬盛夏凋而得名,听说,三朝之前,这里曾住着一名梅妃,本是满园开着各色梅花,但,自从梅妃失宠而郁郁终去,这园内便只开白梅。

  传说终归是传说,人云亦云,不可尽信。

  只是凌梅园内果然只有白梅簇簇,香浓似酒一般,暗香疏影、沁人心脾,那白色如此纯净,白的雪,似乎都逊色了。

  未消融的雪上再覆了一层新雪,薄薄的晶莹似细碎的珍珠末洒了满地。

  这样的景致,方令烦躁的心安静下了。

  她独自走在凌梅园,凌梅园本是一座极大的宫宇,只是流传着梅妃的传说而少有人来,芷蘅亦是偶然才发觉这里的梅花开得最盛,最是迷人,便常来走动散心。

  走着,忽然听见不远处几树梅花后,传来低低的女子声音。

  芷蘅连忙停住脚步,为不惊动,她放轻了步子,躲在重重梅花乱影里,她不敢走得太近,因这雪踏上去,难免发出微微的响动。

  此时此刻,是谁?还会来到凌梅园?

  她看得不甚真切,只见到那两个女子的背影,徐徐的向远处而去,那背影,一个看上去纤细婀娜,妃红色的一身,那身火红几乎燃烧起来,芷蘅认得,那是……方才才离开的杨芷菡!

  而另一个女子……

  芷蘅微微蹙眉,但见她一身水蓝色翠枝羽缎斗篷,高高的羽毛帽子,遮住了她的侧脸,她是谁?

  两个人看上去极是亲密的样子,似乎刻意背着人说什么,方来到如此僻静之处。

  芷蘅心尖猛地一跳,这意味着什么?

  冷雪纷纷落下,仿佛落得更加急促了。

  她忽的转过身,攥紧衣袖,她仰首望向白茫穹窿,纷纷雪片落在眉睫,融作一颗颗冰凉的水珠子滑下来。

  这样的凉,令她忽然清醒。

  原来,在这座后宫中,看似拥有了一切的她,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便连才来皇城的杨芷菡都有了如此亲近之人!

  可是自己呢?都说一后当宠,可自己的身边又有谁?无形之中,看似荣耀光华的她,才是被孤立的!

  是不是?

  她也许太低估了女人们的妒忌心,而太高估了她与李昭南的爱,是不是?

  在后宫之中,爱……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危险的伤害?

  她怎么会糊涂到忽略了呢?

  她忽然感到心烦意乱,快步向栖霞殿而去,可心里仍旧挥不去那个身影,那个身穿水蓝色羽缎斗篷的女子,究竟是谁?

  栖霞殿。

  暖暖的烟袅袅如雾,淡淡的兰草香熏着,满室芬芳,惬意慵懒。

  李昭南斜斜躺在躺椅上,云儿为他奉一杯茶,李昭南接过茶杯:“皇后怎么还不回来?究竟去了哪里?”

  云儿低声说:“皇后没有交待,奴婢不知。”

  李昭南喝一口热茶,茶香四溢,浓淡适宜:“云儿泡的茶果然最合朕的口味。”

  云儿心一颤,嘴角有微微的笑:“谢陛下夸赞。”

  “皇后昨儿个还好吗?”李昭南放下茶杯,看向云儿,目光温热,“是不是还在伤心?”

  云儿笑意凝在唇角边,低了声音:“是,早上恪妃娘娘来请安后,皇后便出去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的性子,便是很多事都放在心里面,叫人不得猜测。”李昭南正说着,殿外便传来侍人的声音,“皇后……”

  云儿一惊,连忙退到了一边,李昭南随即起身迎过去,见芷蘅一声风雪,落在水红色的狐狸毛上,红白相错,竟似天成一般。

  眼前一阵迷惘,芷蘅之美,在这寒冬凛冽之时,便更显得娇俏万端。

  只是美人眉间的一点愁,却未免煞了风景。

  他走过去:“芷蘅,去哪儿了?”

  芷蘅抬头看他,又四处看去,只见云儿不在殿中,想必去忙活什么去了吧。

  芷蘅道:“出去走走,去了凌梅园。”

  “凌梅园?”李昭南揽住她的腰,修长手指捏住她尖细下颌,深深与她眸光相望,“为何要去那里?那里有很多传说,你不怕吗?”

  芷蘅淡淡说:“有何可怕,芷蘅又没做亏心事。”

  她的淡漠,令李昭南眸光一滞:“芷蘅,你在怪我?”

  本来,全无责怪,只是伤心自己再也不能为他生子,伤心过了,便罢了,可是芙安宫三个字,在心里太过尖锐,刺得人心疼。

  芷蘅转身欲走开,李昭南却强行扳过她的身子:“芷蘅,那件事,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太过伤心了!芷蘅,我并不在意……”

  芷蘅长叹一声,心里的疼便更有几分酸楚:“我在意。”

  她闭目不看他,看着他,她心绪太过复杂,会对他歉疚,会对他抱怨,可更多的是……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哪怕是一瞬间江沄的影子。

  “你在意什么?”李昭南紧了手上力道,“芷蘅看着我!”

  芷蘅犹若未闻,紧紧闭目。

  “看着我!”他几乎是威胁。

  芷蘅却仍然动也不动,双眼似被厚重的雪覆盖了,冷冷的,只是紧紧闭住。

  “就因为这样,你便要怪我?打算就这样……不言不语了?”李昭南眼里如同有火光猛地一跳。

  他不相信,芷蘅竟会如此怪他?

  他想过她的伤心欲绝,却不曾想过她如此冷漠。

  “我们的感情,如此脆弱吗?”李昭南亦放低了声音,可这一句,却尤其刺痛了芷蘅的心。

  她缓缓睁眼,水溶溶的眸子雪光盈盈:“是啊,我们的感情,如此脆弱吗?”

  她的声音,似此时窗外绵绵细雪,冷得无力,她怜弱的样子,将李昭南心头之火骤然熄灭。

  他轻轻一叹,捧住芷蘅的脸,深黑的眸子与她眸光相对,芷蘅这才惊见,他眼底有鲜明的血丝,一脸疲惫倦色,想必近来双城灾难,亦令他头痛不已。

  “最近很累?”芷蘅问。

  李昭南挨近她,点头说:“嗯,冰灾水患不止,除了花钱,却无其他良策。”

  芷蘅目光渐渐柔软,轻易泄露了她的心,她恨自己不争气的会心疼他的疲惫。

  李昭南倒是心里暖意融融,缓缓挨近她,她唇香淡淡,一脉温柔,她的唇,凉丝丝的,他手上一紧,正要温暖她冰冷的身子。

  芷蘅却突然猛地推开他,李昭南措手不及,但见芷蘅悲伤重重,眼中浓重的水雾,顷刻跌落如雨。

  “芷蘅……”

  “你果然……果然是在芙安宫过夜的是吗?”芷蘅泪流满面,他的疲惫与倦色原本令她心软,可他身上淡淡的陌生香气,却再一次摧痛了她的心。

  李昭南一怔,芷蘅失声说:“你的身上,是苏合香吧?而我……从不用苏合香!”

  出身北冥香料之国的芷蘅,对于各种香料有着太敏锐的察觉。

  而此时此刻,她却恨这样的敏锐,也许……什么也不懂,反而会更好……

  李昭南怔忪,芷蘅深深吸气:“昭南,你还是……放不下她的,是不是?”

  “不是!”李昭南冷眸一勾,他捉住芷蘅细肩,“昨夜,我不过在芙安宫听了一夜琴而已,一早便去上朝了,什么也没有做。”

  “可你仍然是愿去找她的,从前,不伦怎样,你都会留在栖霞殿过夜,可是昨夜,即使你认为应该要我一个人冷静,可你……在众多女人中,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吗?”芷蘅眸光幽幽,尖锐的疼痛如绵细的针,无声息的扎入心里。

  若……他昨夜去的不是芙安宫,而是别的宫宇,她又会不会有这样的伤心?

  不错,她在意的不是他有别的女人,她在意的是,那个女人……是江沄!

  江沄清高秀美的脸浮现眼前,那仿佛是嘲讽的目光那样清晰。

  “那么……”李昭南看着她,忽然目光冷淡,“那么你要我去哪里?去找哪个女人?”

  芷蘅一怔,看着他出神。

  他的眼神忽而冷得似一块黑色曜石,看不清情绪。

  “芷蘅,我希望你可以正视我对江沄的情感,那早已经无关爱情,在她背叛我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爱了,我对她,只是……一份愧欠,一份……对老帮主的责任,我昨夜留在她那里,是因为我为了你,而冤枉了她,错骂了她,我不该去一次芙安宫吗?”李昭南一口气说出这样多的话,芷蘅怔怔的看着他。

  殿内浮香忽而浓得腻人,芷蘅觉得鼻端微涩:“昭南,这是第一次,你为了别的女人跟我发这样的大的脾气,你没发觉吗?”

  芷蘅倒反而镇静下来,她看着他,苦笑道:“昭南,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吧。”

  她转身之前,看见李昭南眼光微微一滞,那双漆黑的眼睛,那双曾眷爱无比的眼睛,此时此刻,只剩下难解的幽邃。

  “我累了,想歇歇,陛下若是太疲惫了,便去芙安宫听琴吧。”

  一句话如同是穿透回忆的一柄利剑,生生横在了彼此之间。

  芷蘅转身回到内殿,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她为何要跟他吵,可是,牵扯到江沄,她心里便莫名其妙不能平静。

  芷蘅将自己蒙在锦被中,竭力强忍,可眼泪终究不止……

  天色向晚,栖霞殿落云重重。

  浮动的梅花香冷凄凄的拂来,远处的灯火已然灭了,月白风清,只有一个身影缓缓而来,又徘徊不前。

  白日里的不欢而散,李昭南心有怨气,可是,芷蘅的话在耳里,又似乎受伤很深,也许,自己变不该把江沄留在宫里,可是,江沄如今无亲无故,又要她去哪里?若令她漂泊一生,那么……又如何对得起老帮主?

  有一人影缓步走来,李昭南心中一喜,宫灯淡淡,雪光盈盈,那人渐近了,方才看清楚,是云儿。

  云儿捧了一件斗篷。

  李昭南暗暗垂下眼,说:“云儿,芷蘅怎样了?”

  云儿为李昭南将斗篷披在肩上,低声说:“皇后……睡下了。”

  “睡下了?”李昭南微微一惊,随而却苦笑说,“这样早?却怕是不想见朕吧。”

  云儿道:“陛下,不如进殿歇息吧,皇后的性子您亦是懂得的,许过些时候便好了。”

  李昭南叹一声,转身说:“不必了,若她醒来,对她说,朕来过了,再遣人到安书堂告诉朕。”

  云儿微微凝眉:“陛下,安书堂……夜里头,怪昏暗的,倒不如……”

  “朕在这里,只怕皇后心里不舒畅,待她心情好些,朕再来,可是云儿,定要告诉她,朕来过。”

  李昭南语声失落之极,转身而去,冷雪沾了衣袍,李昭南背影,孤单冷漠,那是因为栖霞殿里深爱的女子,而深深无奈的冷漠……

  雪夜寒,却好似寒不过这九重宫阙的阴暗……

  云儿才回到殿内,芷蘅便自内殿中走出,一身柔坠的丝裳,单薄纤瘦,她双眼仍有泪痕在,她淡声说:“云儿,叫你去端些安神茶,怎么还在这儿?”

  云儿这才道:“呃……奴婢这就去,适才有事耽搁了。”

  芷蘅点点头,懒懒斜靠在躺椅上,月色沉默的透过窗纱,芷蘅幽幽望着窗棂,了无心思,却又睡不着……

  云儿稍稍松下口气,转身去了……

  白天的细雪融了,夜晚只余寒霜冰凉。

  冷冰冰的景林宫,住着北冥亡国公主,虽是与皇后一般出身,可因着众所周知的缘由,景林宫是真正的冷落清秋,无人问津的。

  而杨芷菡却莫名的安静,安静到李昭南几乎忘记了她,忘记了夫逑香。

  可燕妃无端端掀起的事端,再令他将此事挂在心上,原本,想等两城灾害过去,再与杨芷菡周旋,此番,却怕不是时候。

  芷蘅已经三天不曾见她,每次他去,她都已睡下了。

  听闻白天里,还传了御医去,不知是否身子抱恙。

  见李昭南来,杨芷菡倒是有些微惊讶,匆忙敛了妆容,外殿迎驾,这样晚了,她却依然一身庄重的浅蓝色茜丝长裙,发上玲珑珠玉不减,高烛亮了发上珠辉。

  “参加陛下。”她声音低柔了许多。

  李昭南倒是冷笑道:“怎么?转了心性吗?”

  杨芷菡低着身,并不抬眼:“只是懂了规矩,知了时事。”

  “哦?”李昭南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挑眉看她,“起来吧。”

  杨芷菡盈盈起身,那高扬的眉,今日显得柔顺得多了,从来傲然的头,亦微微侧着,一副娇羞可人。

  李昭南倒着实惊异:“看来真是乖顺了不少,既然如此,那么,你该知道朕来的目的。”

  杨芷菡点头:“妾自然知道,早已写好了,放在身上,只等陛下来。”

  李昭南更是一惊,只见杨芷菡自衣袖中取出一张薄纸,纤纤细指递过去,那纸上似有浮香,清清淡淡的,李昭南颇有些讶异:“你……”

  李昭南低眼看了下那纸上娟秀小字,杨芷菡的字体秀而有力,是极好看的:“这……该不会有问题吧?”

  李昭南捏着薄纸,那纸上的香气幽幽的,甚是腻人。

  上书——芍药、甘草、蛇床子、香附、柴胡、川穹、鹿茸、熟地黄,何首乌、紫河车、菟丝子、当归、巴戟天、肉苁蓉、锁阳、淫羊藿。

  李昭南皱了眉:“这些个都是些常见草药,并无稀奇。”

  杨芷菡走近几步,轻声说:“确无稀奇,但还要加上这个。”

  杨芷菡说着,轻轻摘下发上簪子,李昭南忽然忆起,杨枝死前,亦曾提起过这支簪子。

  杨芷菡柔指轻轻拧开簪身,递给李昭南:“陛下,这便是我北冥世代相传的宝物,这白色粉末中含有珍珠粉、雪莲粉更重要的是有我北冥五十年才开一次的金荷花粉末,异香扑鼻,其性热,而这种金荷花,因上一次枯萎了,便至今有一百年没有开过花,之后会否再开花也是不知了,故而这粉末方显得弥足珍贵。”

  李昭南看看簪内的白色粉末,其香气果然浓郁,顷刻便盖过了殿内熏着的香气和那薄纸上散发的幽香。

  他轻声咳嗽,这样多的香气混在一起,他只觉得有些微难耐。

  他接过芷菡递过来的簪子,却疑惑的看着她:“杨芷菡,你便这样容易的交出来了?”

  杨芷菡微笑点头:“既来之则安之,你说过,你有的是方法叫我说出来,那么……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李昭南被这香气熏得头疼,站起身,依然犹疑的看着手中薄纸:“这个,朕还要确认才行。”

  杨芷菡却笑了:“确认?陛下,却只怕这全天下,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陛下要找谁确认?”

  她笑得柔媚,那些若有似无的骄傲还在眉心,却显得不再那样尖锐。

  李昭南心里越发不安,太突然的转变,反而令他感觉突兀。

  手中的两样东西,得来太轻易,他实在不敢冒然相信。

  杨芷菡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笑着说:“若是陛下不信,待到这香配了出来,妾愿以身试香。”

  李昭南更是一惊,他上下打量杨芷菡,她一身荣华不减,艳丽不变,只是那眉宇间多了娇柔,少了焦躁。

  可,他依然不敢轻信她。

  “好,那么……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李昭南攥紧手中两件极重要的东西,转身而去。

  深色龙袍卷起景林宫浓密的香气,密不透风的香,仿佛将夜色都笼罩了。

  李昭南命侍人去芙安宫传江沄到安书堂。

  已是深夜,江沄起初不明所以,直到见着了李昭南凝重的脸,才似乎了然了。

  安书堂有淡淡书墨香味儿,江沄轻声说:“陛下急着传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昭南递过杨芷菡写好的薄纸:“看看这个,你见识广博,博览群书,通医术,懂药草,而且……”

  江沄淡淡看一眼那薄纸,笑着打断他:“而且,我不是宫中御医,不会被谁收买,不会被谁控制,是不是?”

  李昭南苦笑一声,将薄纸递在她的手上:“你似乎总是可以料到许多事情,从前是,现在还是……”

  江沄接过薄纸,那纸上有微微的香:“难得你还记得我的从前。”

  李昭南垂首不语,江沄一字字看下去,凝眉说:“这方子……该是对女子不孕有一定效用的,可……”

  江沄摇摇头:“可不过是普通的方子,没什么特别。”

  “那么这个呢?”李昭南说着,递上手中熠熠流光的发簪,那发簪精雕细刻,江沄接在手中,李昭南道,“拧开。”

  江沄依言做了,霎时一股浓郁的香扑鼻而来,江沄一惊,脱口而出:“金莲花?”

  李昭南看向她:“你知道?”

  江沄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金莲花粉在当今世上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有,你是从哪里得来?”

  李昭南倒是意外,为什么?到底自己是哪里疏漏了?他感觉一切不该如此顺利,一定是哪里疏忽了。

  他拧紧眉,半晌无语。

  江沄看着他,微微笑了:“我来猜一猜吧,北冥盛产香料,而这金莲花正是开在北冥,据我所知,皇后当年是北冥不受宠爱的公主,所以,这香料多半是从恪妃那里得来的吧?”

  李昭南略微一怔,随即却惘然笑了:“江沄,你知不知道,你有些……过于聪明了。”

  江沄笑道:“我知道。”

  李昭南对着窗外,长叹一声:“那么,这些都是真的了?”

  江沄点头:“如果……这香粉没有问题,便是真的。”

  江沄忽然目光一动,隐隐敛住了笑容:“你对她,可当真用心良苦。”

  李昭南看向她,许久,方道:“何以见得?”

  江沄看看手中的两件重要物件,复又笑了:“这方子不过普通的药方,只要是医术好些的都可以开得出来,重要的就是这药粉,两者混合在一起,除了有异香持久之外,对于女子不孕有奇效……”

  江沄目光一点点暗淡:“那天,在长廊里,那个什么燕妃说起过,她……似乎再也不能生育,是不是?”

  李昭南不语,江沄道:“可是陛下,这夫逑香可不是容易配得,可不是将两种东西简单混合就可以制成的,你知道吗?”

  李昭南一惊,心中顿时清明。

  不错,他拥有了这两样东西又如何?他……不会配置!

  那么,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配置吗?

  他微微低头,恍惚间,一念穿过脑海,忽然道:“你会吗?”

  江沄唇边笑意凝涩,目光痴惘的看了他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吗?”

  李昭南一怔凝眉:“江沄……”

  只是两个字,却带来几分情绪,江沄惘然一笑:“我是说真的,莫说我不会,就是我会,你便肯定我会出手救她吗?”

  “你会。”李昭南说,“江沄虽然性子孤傲,可心地却是善良的。”

  江沄笑笑:“可人是会变的。”

  说着,转眼看向李昭南,泪眼婆娑:“你也变了,不是吗?”

  李昭南微微侧眸,叹息说:“那么,既然杨芷菡肯交出这样东西来,朕想她该不会拒绝配置。”

  江沄笑着摇头:“陛下,你是不是遇着她的事情,心思便乱了?呵,若她果真如此心甘情愿,她会在给你这两件东西之时便告诉你,夫逑香的配置不易,恐这世上只有她能够配得出,可她却没有说,不是吗?”

  李昭南眉心一蹙,江沄笑意稍敛,目光里似有往事流淌:“陛下将女人想得太简单了,这一点……倒是和从前一样。”

  李昭南眸一涩,避开她的眼光:“朕可从未将你看得简单,你一直是朕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江沄苦笑:“我知道,只是很可悲,你将所有女人都想得很简单,却独独将我想得很复杂,不然当年……”

  她轻声叹息,没有说下去。

继续阅读:第四十一章 迷心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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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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