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城好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梦魇里。
昏迷中。
他一次又一次，无数遍的重复着同一个梦。
他会梦到林娇娇在哭，小姑娘哭的无助又绝望。
顾凌城被哭的一颗心都死死揪起。
他想冲到林娇娇身边，抱紧她，把她死死拥入怀中，然后好好安慰她，再去哄哄她。
就像他过去二十多年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可他过不去。
顾凌城的面前，总是竖着一道紧紧闭上的急诊室大门。
他置身于医院的走廊上，周围昏暗又冰冷。
除了林娇娇无助的哭声外，就是一片窒息的死寂。
顾凌城绝望又崩溃的站在急诊室紧闭的大门前。
他一次又一次的砸门、怒吼、哀求……
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可没有一次，门内的人会回应他。
他们只是一遍又一遍，冰冷机械的重复着“孕妇”、“难产”这些可怖的字眼。
顾凌城从最初的惶恐、愤怒、慌乱，到最后一遍又一遍的崩溃哭着哀求。
他用尽了所有办法，可那道门，却始终紧闭着。
每次打开时。
他的小姑娘。
他深爱了那么久的人。
都已经失去声息，孤零零躺在血泊中，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顾凌城痛的目眦欲裂、牙关咬紧。
他一次又一次，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紧紧抱住林娇娇，俯身向她苍白冰凉的唇瓣小心翼翼的落下珍重一吻。
然后深深望着她，眷恋又不舍，再头也不回的，身姿决绝的撞向急诊室大门。
“轰隆”一声巨响。
顾凌城又回到最初阴暗冰冷的走廊。
周围一片死寂。
突然。
走廊里响起林娇娇隐隐绰绰的呜咽哭声。
顾凌城怔愣一瞬，大脑空白一片。
他失神的看着面前紧紧闭起的急诊室大门。
他仿佛被困在时空的轮回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同样绝望的场景。
顾凌城无数次的眼睁睁看着林娇娇在自己面前渐渐失去声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的悲凉席卷他整个心脏，让他痛不欲生，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狠狠撕裂。
就好像无形中有一道巨大的屏障，将他和林娇娇分隔开，阻止着他不顾一切的奔向她。
天人两隔。
急诊室紧闭的大门，将顾凌城与林娇娇生死隔绝。
他仓惶的站在门前，整个人都惊惧的手足无措。
如果这是上天对他伤害林娇娇的惩罚。
那为什么，要以夺走林娇娇的生命作为惩罚的手段呢？
这样是不对的。
该受到惩罚的人是他。
该以死谢罪的也是他。
林娇娇又做错了什么？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爱上他。
她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而最后受惩罚的人，却是她。
这是绝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顾凌城神色痛苦的跪在急诊室前，他死死咬着牙，染血的双手无力的抚在门上，目眦欲裂的沙哑哭道。
“不管是谁……求你，不要再折磨娇娇了，好吗？”
“算我求你，做错事情的是我，娇娇是无辜的，你想怎么惩罚都好，只奔着我来，求求你，放过娇娇吧……”
顾凌城好绝望。
他真的好绝望。
他的心好疼，疼的人几欲发狂，疼的人想要将心脏从胸腔撕扯出来碾压捏碎，一了百了。
顾凌城痛苦的将头抵在门上，清冷破碎的嗓音颤抖着哀求。
“娇娇……”
“求求你，不管是谁，不要再折磨她了，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啊……”
“她好疼，娇娇最怕疼了，求你，不要再让她疼了，不要……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该受惩罚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也只有我……求你们，放过她，来惩罚我，好不好？求你……”
顾凌城眸底噙满脆弱无助的泪水。
他也不知道该求谁。
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的小姑娘就行。
不管是谁……
真的，不要再折磨她了……
求求了……
求求……
“喀吱”一道沉闷的响声。
急诊室的大门，第无数次的缓缓打开。
顾凌城怔愣的望着门后让人绝望的景象。
他的娇娇。
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浑身是血。
“……”
“啊！！！！！”
顾凌城猛的捂住头发出困兽般的破碎低吼。
他的精神终于崩溃，意志被绝望的梦境摧毁。
凄厉的嘶吼久久回荡在昏暗死寂的医院走廊，形成无休无止的回响。
“叮”的一声响。
周围的场景瞬间发生变化。
顾凌城再次回到原点。
他漆黑眼瞳骤然缩紧，怔怔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急诊室大门，眸底空洞而迷茫。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小姑娘隐隐绰绰的哭泣声。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宛如冰冷的毒蛇，死死将他缠绕，又如交织的巨网，让他绝望窒息。
顾凌城呆愣愣的跪在原地。
他双臂无力下垂，染血的双手一滴一滴的往下不停坠落着猩红血液。
他好像沉沦在一场永无止境的可怖梦魇中。
不断的轮回、重复、深陷、沉沦、坠落……
没有尽头的绝望如潮水将他淹没，逼着他无数次亲眼去看。
去看他心爱的女孩，在他面前一点一点从绝望呜咽到失去声息。
逼着他无数次的去忏悔、去哀求、去认清现实。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害死了林娇娇。
她说的对。
倘若……
他曾经，亲手杀死了她呢？
……
一晃到了新年。
林娇娇已经怀孕六个月。
这时距离顾凌城在医院昏迷不醒，也过去一个月。
林娇娇从没去看望过他。
陈辰倒是打过几次电话，苦苦乞求她能去看一眼。
他说顾凌城似乎在昏迷中做着噩梦。
怕她不信，陈辰还特意描述了下画面。
听说是顾凌城死死拧起眉头，俊脸惨白，泪水从他的眼角不断滑落。
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惊恐的叫着她的名字，绝望又无助，迷茫又崩溃。
林娇娇闻言，只是淡淡回绝。
“不好意思，陈助理，我似乎没有去医院看望他的义务。”
陈辰苦不堪言。
他对他们的事情心知肚明，却还是咬咬牙，尝试请求。
“林小姐，求求您了，您就来看一眼，看一眼立马就走都行。”
陈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苦涩道：“顾总他……似乎在做噩梦……”关于你的噩梦。
后面的话，陈辰没来得及说。
林娇娇出声打断他。
她眸光微闪，唇角缓缓漾起一抹淡淡嘲讽的弧度，语气平静道。
“陈助理。”
“噩梦这种东西……”
“谁还没做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