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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拉着姐妹们走掉了。
后来就有个人经常看见我说：“哦，你也在这里吗，陆歆？”
“卓识，你这样没脸皮地跟着我是什么意思？是……”我终究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话，转身走掉。
卓识跑到我的面前：“说吧，是什么？”
我没有理睬他，继续走我的路。
他又跑到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你必须说出来。”
“无聊。”我翻了个白眼，来掩饰我的心虚。
“我一直在等你那句话，或者那个问题。”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他，示意他放手。他却丝毫没有退缩：“是什么，想问什么。”
“我说，你这样纠缠着，是为了什么，有事无事在我眼前晃荡，难道是……算了，不想跟你扯。”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是。陆歆，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本来是应该一直往前走才对。我却停下了我的脚步，是因为告白的语气太甜蜜，黏住了我的脚步吗？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我可以等。”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我的眼前，这样一眼澄澈清明地看着我说话。
“你可以走开了。”我的脑袋太乱。
我走着走着，我的脚步也太乱。
周末我坐车去看爸爸。手里提着一盒饼干。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缓缓前行。我心里盘算着要给爸爸说的话。
“爸爸，大学真的很好啊，有好多好多的人，图书馆就有好几个，这比以前好了很多。”
“爸爸，你最近好了一些了吗？在里面有没有交到朋友？住的是不是习惯？”
“爸爸，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东西？”
“爸爸，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爱好？”
“爸爸，……”
我在我的脑海里打着草稿。
“爸爸，这个饼干的口味还不错哦，我最喜欢这个口味的。”
到了医院，站在大厅中，在大厅的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深吸一口气，去登记，等着进去看望爸爸。
程序办完，我提着手中的饼干进去找爸爸。
我路过一个庭院，突然对面跑过来一个男的，呱啦呱啦念叨着什么。他的身后是两个护士，也没有靠近他，就那样远远地望着他。
那个背影，我再也熟悉不过。我扔下手中的饼干，跑到他的面前。
“爸爸……”我蹲下来，这样叫着他。
“滚开，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滚开！”爸爸抱着他的头，蜷缩在一颗树下，不停地往树干那边靠。
“爸爸，我是陆歆，你不记得了？”我不敢动，就那样蹲着跟他说话。
爸爸的胡子长得更长了，他的鼻毛也长了出来，粘在鼻孔那里，显得十分邋遢和恶心。
他整个人就像被烟熏了的茄子，紫黑紫黑的。
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出来了，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不是。
“滚开！我知道你找我报仇来了！我知道你来找我来了！我才不会怕你！我才不会怕你！”爸爸抱着他的头，还没有看我一眼，一个人就在那里念叨，一个人在那里害怕，一个人还在那里装着样子说“不怕”。
过了好一会，爸爸兴许是哭累了，靠着树干睡着了。这时来了两个男护士，把爸爸抬了进去。
我从地上站起来，大约是蹲太久，眼前一片漆黑。我正要倒向一边，身后有人扶住了我。
“陆歆，你没事吧。”因为我常常来，这里的护士大多都认识我。
“哦，还好。林姐姐，你说说看，我爸爸那是什么情况？以前我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反应啊。”
“你爸爸有严重的幻视和幻听。最开始的时候，他看着有人对他表示出不悦的神情或者其他不太好的表情，他就会‘哼哼哼哼’这样说话。后来我们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那个人看不起他，在心里说他是疯子，是精神病。”
“原来是这样，那你说的是开始，意思是后来还有变化？”
“是啊，知道他这个情况的时候，我们医护人员就想着以后看到他的时候就笑着去给他治疗。渐渐的，时间长了，这一招也不管用了。”
“什么意思，对着他笑，爸爸也觉得有人说他坏话吗？”
“是啊，他后来有一次差一点打了小刘。小刘说，有一次他进去拿药给你爸爸，就这样笑着进去的。结果你爸爸脸不一会儿就黑了下来，推了小刘一下，说着‘你笑什么，是在嘲笑我吗，拿着这个药是慢性毒药吗’什么的话，要不是其他人及时赶到，恐怕你爸爸会惹出什么事端出来。”
我的心里毛毛的，听着就觉得瘆人。
“那……那今天他这样，又是……又是什么状况？”
“这个啊……这就是发展到后来，成了严重的幻听和幻视。周围什么人说话，他总以为是说他的坏话，周围人从他身旁走过，他总以为那个人会跳回来揍他。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状况吧。”刘姐姐也叹了口气，“陆歆啊，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了吗？”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想给我勇气。
“那……那为什么我前几次来，我都没有看到他这样发病呢，为什么前几次来，你们谁都没有告诉过我有这样的状况呢？”爸爸的病情发展得太快，一下子我无法接受。
“上次你来的那几次，都是他吃了药之后，他的情况比较稳定之后才让你去探望他的。他吃了药之后，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这不是我的答案。
“是你妈妈叫我们瞒着你，她怕你知道情况之后，会被吓到。也拜托我们，尽量让你爸爸吃了药之后，再带他去见你……”林姐姐解释什么，我已经不想听到了。
妈妈这个笨蛋，最吓到的那个人，不就是她自己么。
“陆歆，我跟你一起出去吧，再隔一会我就换班了。”
她拉着惊魂未定的我，慢慢往外走。走到门口，地上还躺着我那盒给爸爸的饼干。
这一次，我脑袋里打的草稿一句也没用上。
“这是给你爸爸的吧。其实来探望病人的话，送这些东西只是表示个心意罢了。你妈妈每次来，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各种汤锅啦。这个可是比什么东西都要好。”
“嗯，这才是妈妈的性格啊。”我终于缓过神来。
妈妈都那样锲而不舍，我又是为了什么而伤心呢。
“陆歆，人生的变数那么多，可是，人的一生又偏偏那么短。想要好好爱别人恐怕都还不够，所以你一定要放宽心生活。”林姐姐拿着我的饼干，“这个我帮你给你爸爸，你自己也要好好生活，不要再这样把眼睛都哭肿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回去吧，好好念书，好好生活，一路小心。”
“嗯，我爸爸就拜托给你们了。”我向着她鞠了一个躬，“我回去了。”
“嗯，一路小心。”
“嗯。”就这样草草和爸爸见了一面，我又往回走。
公车进入市区，离学校还有很长的距离，我却下了车。
我开始朝着学校的方向步行。
一步接着一步。
在童年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交通还没有这样发达。爸爸妈妈过节或者其他什么事情，要回老家去探望外公外婆，他们常常为了省掉车费而选择走山路。
一步接着一步。
“妈妈，我走累了。”小小的我只会说出我的麻烦。
“加油哦，歆歆，再走一会就会到了。”妈妈总会这样鼓励我继续走下去。
“从小就应该培养坚持不懈的品格，歆歆，不要轻易就说放弃。”爸爸总是习惯给我讲一些大道理，总是摆一张臭脸，上面写着“拖油瓶女儿，再不走，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一个人心里怏怏不乐，极不情愿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可是爸爸总会在我嘴巴撅得老高之前，蹲在我的面前，亮出他的后背：“上来吧，走了这么久，你老爸我就背你一会儿。”我便会欢天喜地，立刻来了精神，爬到他的背上。
“说好了，我只背一会儿哦，待会你自己下来，下来了，自己就要走到外婆家里才行。”
“知道！知道！”
记忆像只离弦的箭，我的心还在这儿，时光却带着我的记忆远去。
我就这样走着、走着，脑袋里翻江倒海，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爸爸的事情，想到进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感到既忧愁又疲惫。
天渐渐开始变黑，走到学校，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开启。
我缓缓向宿舍走去，脚下传来一阵阵的酸痛，回去了，一定要泡一泡脚了，顺道按摩一下。脚好了，才能更好地走接下来的路。
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了我，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我抬头正要骂人，对方却先对着我吼了起来。
“你今天一天都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接我的电话！”
是卓识。
我看着他，却把我口中想骂他的话咽了下去，我想骂他什么来着？我一时之间竟然失忆了。
“难道你不看手机的吗？”他一个人在那里愤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