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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2025-06-12 10:144,959

7

我回寝宫的时候,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临到时,我故意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叫赵长桐?”

“是。”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父母取的?”

“是。”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丹阳公主。”

“非也非也。”我故意凑近他,“我叫董幼梧,和你的名字很配的幼梧。”

他瞬间停滞。

我也没管他,自顾自地进了寝宫,反正他也跟不上来,就让他震惊着去吧。

总归关系近点,以后好逃课。

缠枝见我满脸笑意十分吃惊,“公主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我上马了。”

她连连鼓掌,“公主好厉害。”

“对了,父皇赏赐我的那幅字画找到了吗?”

“奴婢也觉着奇怪了,内外翻遍了也没找到。”

“算了,不管了,丢了便丢了。”

我再次去马场的时候。

在山边见到一只火狐。

我吩咐让赵长桐帮我抓回来。

“公主,臣的职责是教导您骑马,而非打猎。”

“本公主就要那只火狐。”

说完,也不管他,骑着马就追进山了。

我高估我自己的本事,没多久,马儿忽然发躁。

我被甩下来,摔伤了脚走不动路。

周围没人,我怕极了。

又想起幼时被绑架的时日,蹲坐在地上,泪眼婆娑

在马儿将要踩我的前一刻,赵长桐眼疾手快地救下我。

见到他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脊,安慰我:“没事没事,不哭,我来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幸好,这次我没有被抛弃,终于有人接住我了。

母后回来了。

见到我的伤,母后心疼坏了。

立马训斥父皇和昌和,随即大手一挥宣布我不用学骑马了。

我应该是开心的,内心不知怎的,却有些苦涩。

“你不用教我骑马了。我母后说我不用学了。”

“公主如今开心了?”

“那是自然。”

“我今日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公主。”

“什么?”

“我要去出征了。”

我有些失落,“那我们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了?”

“边关也是可以写信的呀。”

8

我与他就这样又靠着书信联系了三年。

他成了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我还是曾经那个胆小怯懦的公主。

我及笄之日,他班师回朝。

在宴席上我听见好多闺阁女子夸奖他,甚至想嫁给他。

她们好奇地问我他是否像传闻中那般是个儒将的时候。

我没好气地反驳:“他哪里是儒将了,就是一个凶巴巴的人,哪里值得好奇。”

这些高门贵女见我一反常态地丢下好脾气,有些吃惊。

我也不管她们神色各异,转头便去求父皇赐婚。

“父皇,我想嫁给赵长桐。”

父皇听闻此事,手中握着的笔都闻言惊掉,“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小,怎么就谈论婚嫁之事了。”

“父皇,您就应了我吧。”

父皇最终还是应了我。

圣旨已下,木已成舟。

旁人也无法觊觎他。

他……是我董幼梧的夫婿。

我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神色有些慌张。

我那时只当他是害羞,自顾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很开心。”

他似乎刚回过神,有些失了礼数,“幼梧,你当真要嫁我吗?”

“自然,要是注定要和一个人相守一生,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幼梧,少女春心萌动实属正常,你常年闺中,未见过什么男子,对我,也不一定就是那男女之情。”

我思索片刻,认真道:“可我觉得,我喜欢你。”

他见我如此坚定,转身便走。

离开前回头道:“我并非你的良配。”

我冲他背影在心里默默念着,“我不在乎。”

不在乎他能不能听见,也不在乎他爱不爱我。

我只知,董幼梧爱赵长桐。

9

我与他成婚之日,公主府戒备森严,我只当是身为将军的习惯,未作他想。

王老将军也来了。

朗声道:“公主,恭贺新禧啊,您还是看上了我的徒弟。”

赵长桐在边关三年就是在王老将军麾下。

据说,战场之上他们年龄虽然相差甚远,却是可以交付后背给彼此的挚友。

父皇母后同昌和也来了。

替我们主婚。

拜堂前,我偷偷掀开红布看了。

他今日很好看,却不知为何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心事。

拜堂之后,我去新房等他。想着,从今天起,我将会是整个上京最幸福的女子。

忽然之间,一滴鲜血溅落在窗户上,紧接着,又是声声哀嚎。

我想出去看看,缠枝拦着我说:“公主,您今日是新娘,奴婢出去看看,您且安心等着。”

等了许久,迟迟未见人影。

我刚掀开红布想出去看看,却看到缠枝一身血迹匆忙跑进来,我扶住她。

她却带来一个晴天霹雳。

他……反了。

天策军……反了。

那一日京城本该是喜气洋洋,却尸骸遍野。

我心乱了,慌张至极,想出去找他,缠枝却忽然之间晕了过去。

我轻触她的额头,果然发烫。

今日受此惊吓,若是不好好养着,怕是日后会落下什么病症。

毕竟,我就是前车之鉴。

我想出门叫府医,门外却突然来了一群禁军。

为首的那个对我说:“公主,臣等奉太子之命前来保护公主,公主这几日还是好好待在府中养伤吧。”

“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来了一伙贼人罢了,公主无须担心。”

“赵长桐呢?”

“赵将军他奉命出城围剿。”

我嗤笑道:“都这样了,还叫他赵将军呢?他可是谋逆之举。”

他们立马跪下,“公主,您知道又为何要为难臣等呢?”

“我只是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臣等无可奉告。”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他们依旧不动。排列式组成人墙,我无法硬闯出去,只得干看着。

“我贴身侍女生病,连府医都不能叫吗?”

“军令如山,公主府这几日无进无出,等事态平息之后自然随公主。”

我只能回去守着缠枝。

10

她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缠枝终于退烧,她告诉我:

“公主,赵将军昨日谋反,已被活捉。”

我不信,“不可能的,他都是驸马了,怎么可能谋反?”便要挣扎着出去。

“若他是前朝太子呢?”

缠枝这句话像是泼了一盆冷水,我瞬间清醒。

是了,为何甫一相见,他对我和昌和的态度那么差,为何他执意要去边疆,为何他对我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一切的一切,早已有迹可循,是我执迷不悟,不愿堪破。

后来的后来,我有些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那几日的天都是灰色阴暗的。

连着几日,被判流放抄家斩首的数不胜数。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我被困在公主府,什么也不知。

直到后来事态平息之后。

昌和来我府中,握着我的手告诉我。

“阿姐,王老将军死了。”

“怎么可能,他上过战场,怎么可能被杀。”

昌和怔怔地看着我,等着我梳理好情绪,眼含热泪地告诉我:

“是真的,当日婚宴上喜酒被下了蒙汗药。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父皇母后还没来得及喝就出事了,所幸王老将军由于年迈也没喝,为了保护我,就这样一个人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却也因此,躺在血水之中。”

我沉默了好久,屋内半晌静得连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那么可爱又固执的小老头怎么就死了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赵长桐。

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是非不分,仇恨世人的前朝太子。

11

回府后。

我踏进密室问他:“你为什么要杀王老将军?”

他不回应,只是笑着:“幼梧,我是爱你的。”

“你别转移话题。”

“是真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只是可惜啊,你怎么是公主呢?”

“这不是你草菅人命的借口。”

他似乎是被我这句话激怒:“那什么才是?他们这群愚蠢无知的草民,才十年,就忘了前朝旧主,他们该死!”

“那王老将军呢?他教导过你啊,你们曾是战场上交付性命的挚友。”

“那又如何,前朝臣子居然奉草莽为帝,他也该死。”

“赵长桐,我就不该奢望你还有一丝丝最基本的人性。”

他听我这话露出阴鸷的笑容:“呵,怎么没有呢?我的小公主,我们可拜堂了呢?”

我也笑了:“是吗?那今夜就赏赐你尝尝自己的肉吧。”

“你个疯子!董家逆贼!”

离开前,我吩咐禁室侍卫:“聒噪,把他舌头拔了吧。”

让他聒噪了半年,也该知足了。

缠枝递给我白色手帕,轻轻擦拭之后便随手一扔。

白色手帕在阴暗地牢显得格格不入。

12

缠枝好奇地问我:“公主,您怎么……”

话没说完,我就补充道:“怎么变了是吧。”

缠枝用力点头。

“缠枝啊,对他这种自由活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死亡不可怕。而我就是要让他觉着我还爱他,在他对我燃起希望,把我当成救命稻草的时候,再彻底掐灭他的希望。”

“我懂了,公主这是毒心对吗。”

我轻扶她的鼻尖,“猜对了,我的小缠枝。”

缠枝这半年来也不好过,因着那件事,受不得半点惊吓。

平日里也是动不动就晕倒。

每次我见赵长桐的时候,她都一脸担心,现如今话也说开了,她也能轻松点。

时间一晃就过去三年。

整整三年,他在我的公主府受尽折磨,屈辱。

我爱他吗?或许曾经爱吧。

也不重要了。

总归,我和他这一生注定互相折磨。

而今,府医告诉我,就在这几日了。

他该解脱了,我也该解脱了。

我再次回府的时候,缠枝急匆匆告诉我一个消息。

他死了。

不知为何,我没有如释重负,他的死就像是压得自己活活喘不过气来的重担。

我又独自一人去禁室看他的尸首。

他眼神紧闭,不像死了,倒像是睡着一般安详。

被镣铐拴住,衣裳雪白,不见一丝血迹。

手上却被纱布缠绕,底下是一层层被刮开的血肉。

他还是死了,死于高烧,也死于我的折磨。

可他怎么就死了呢?如此轻易地死去。

我还没折腾够呢。

我见他的死状,露出阴鸷的笑。

他想摆脱我。

以为一死就能摆脱我吗?笑话,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意。

一具尸体也可以陪着我。

我把他的尸体带出禁室,带到我们曾经的婚房。

这里有一座冰棺,在我得知他命不久矣的时候早已备下冰棺。

如此,也算他活着了。

若是一切没有发生,若他不是前朝太子,若他没有造反,若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是注定敌对的命运。

我们的生活本该如此。

长相守,莫离别。

可惜,人最大的奢望,就是倘若。

13

府医说我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临死前,回顾我这一生。

都在被抛弃。

幼时被绑架是阿娘觉得昌和是男子,所以我和阿娘是故意留下被抓的。

如此,昌和才能活着。

毫无疑问,阿娘是爱我的。

在贼人说我们两个中只能活一个的时候。

她甘愿赴死,换我活下去。

贼人不愿阿娘心愿得逞,将我掳走。

整整三日。

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同犬畜相处,抢食。

我被那些畜生撕咬,践踏,凌虐。

活得毫无尊严可言。

怕活物的毛病也是那时落下的。

她们都以为我受了惊吓,忘了前尘往事。

其实不然,是我不愿,不愿承认我是被抛弃的那个,也不愿记得那时的惨痛回忆。

十五岁那年,我以为赵长桐是我的良配和余生。

想着,我们两个日后若是有了孩子,我定要好好保护他,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让他拥有完美的童年。

结果赵长桐是前朝太子,成婚当日起兵造反。

我……再一次被抛弃。

所以啊,我疯了。

凭什么次次都是我被抛弃,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活着。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所有人也该得到解脱了。

14

我问缠枝她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

“当然是侍奉公主啊。”

“我是说你,只有你自己,未来想做些什么?”

她沉思良久,“那奴婢想去托孤所,照顾那些无所依的孤儿们。”

我点点头,意味深长,“也是,三年前的事上京多了许多托孤所。”

我又捐出府中钱财和铺面建了几座托孤所,总归,这些日后指不定哪一个是缠枝的归宿呢。

紧接着,召集各地方士,日夜在我府中念咒,诅咒赵长桐永世不得安宁。

外面的人都传疯了,说丹阳公主信奉邪教。

有一日,许久未曾踏足我府中的昌和来了。

“阿姐,父皇母后担心你,外面的人都传你信奉邪教,恬不知耻。”

“昌和,没事的,我总不该一直活在旁人的口中吧。”

“你还记得太傅教导的礼不可废吗?”

“人总不能一生都被规矩束缚着吧。”

“阿姐,你越来越随性了。”说完,昌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想不到啊,曾经无话不谈的姐弟如今两两相望却说不上几句话。

不重要了,一切都到尾声了。

我已经呕血,活不久了。

次日着公主衣裙,拿着一鼓锣在市集中心,敲锣打鼓。

上京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公主打鼓,古未有之。

我看着攒动的人头,朗声道:

“我乃丹阳公主董幼梧,公主府家财我会悉数捐献给当年上京战役中死伤家属,借此聊表歉意,愿我上京百姓安居乐业,愿我大越再无硝烟。”

话音刚落,百姓纷纷应和。

15

只是,我能感觉到自己活不久了,这样鲜活的人,我马上就看不到了。

下一秒,我就晕倒在街上,意识模糊前,依稀看见缠枝同昌和跑过来的身影。

缠枝这傻丫头,怕是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我身上了。

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没什么气力,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尽力睁开眼睛。

看见了许久未曾出宫的父皇母后。他们坐在床边面露苦涩,看着为我诊治的太医。

昌和在怒斥太医:“你个庸医,什么叫我阿姐命不久矣,什么叫准备后事,你信不信孤砍了你的脑袋。”

“太子殿下赎罪,臣学艺不精,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滚!”紧接着就是杯具碎裂的声音。

我有气无力,“昌和,阿姐知道的,我如今确实药石无医。”

昌和同父皇母后连忙靠我床沿,缠枝也在后面看着。

我看着他们热泪盈眶的样子,抬手为他们拂去面中的泪。

“别哭了啊,没事的,人固有一死,我知道的。”

“幼梧…”

“阿姐…”

“公主…”

“不要哭了,我不想死前最后一面是你们哭泣的样子。”

我最终还是死了。

药石无医,太医说我是多年忧思成疾加上突如其来的悲痛欲绝造成的劳损。

寒气入体又加重我的病症。

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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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太子被我囚在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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