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蛇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混合着内脏碎块,泼洒了满地。
被腰斩的墨鳞蛇,上半截身躯凭借着妖兽强大的生命力,依旧在疯狂地扭动,硕大的蛇头撞击着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冰冷的竖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怨毒。
项凡一击得手,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深处传来,仿佛全身的肌肉都被人硬生生扯断了数千次。若非他修炼《玄灵淬体》有成,肉身远超同阶修士,光是这股反噬之力,就足以让他当场筋断骨折,瘫倒在地。
他强忍着剧痛,正欲催动锐金剑,彻底了结这妖蛇的性命,永绝后患。
可就在这时,一股比墨鳞蛇的垂死挣扎还要阴冷、还要致命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
项凡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悄然后撤的身影。
白芷玲!
她不知何时已经退开了数步,原本与妖蛇缠斗时略显狼狈的姿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冰冷。她那张秀丽妩媚的俏脸上,笑容依旧甜美,可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机。
一柄不过半尺长,通体泛着妖异紫光的小刀,正被她拈在指间,如同毒蛇的信子,吞吐着致命的寒芒。
“轰隆!”
就在此时,墨鳞蛇的上半截身躯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彻底没了声息。
这声巨响,仿佛成了一个信号。
一个撕破所有伪装的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的杀招同时出手!
项凡心念电转,那柄刚刚从蛇身中穿过的锐金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金光一闪,没有丝毫停滞地调转方向,直刺白芷玲的咽喉!
而白芷玲手中的紫色小刀,也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紫色流光,目标正是项凡的心脏!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犹豫。
从合作到翻脸,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锵!”
金色的剑光与紫色的流光在半空中精准地撞在一起,爆开一团刺目的火花。锐金剑发出一声哀鸣,被震得倒飞而回,而那柄紫色小刀也同样被弹开。
一击未成,白芷玲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仿佛早已料到项凡会有所防备。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腕一翻,一柄古朴的青铜小伞已然出现在掌心。
“开!”
她口中轻叱一声,法诀掐动,那青铜伞“嗡”的一声撑开,伞面上的符文逐一点亮。随着铜伞在她掌心飞速旋转,一根根比牛毛还要细上三分的幽蓝色光针,如同暴雨般从伞下激射而出,铺天盖地,瞬间便将项凡所有闪避的路线尽数封死!
好恶毒的法器!
项凡瞳孔一缩,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股疯狂的战意。
退?
身后便是那株玄冰草,他退无可退!
那就……战!
他不再理会那漫天针雨,手持倒飞而回的锐金-剑,竟是迎着那片死亡之网,悍然冲了上去!
轻身术!避风神通!
移星步——极星!
嗡!
项凡的身影再一次变得模糊,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体内的剧痛骤然加剧,仿佛骨头都要被这股力量碾碎,但他不管不顾,所有的心神都灌注于手中的锐金剑之上。
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幽蓝光针,擦着他的衣角、发梢飞过,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沾上。他的身影在针雨的缝隙中穿行,如同一道不合常理的鬼魅,以一种决绝到惨烈的姿态,笔直地冲向白芷玲。
第二次催动“极星”,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气势也更为狂暴!
白芷玲脸上的冷笑终于凝固了。
她没想到项凡竟如此疯狂,宁可冒着肉身崩溃的风险,也要跟她拼命!
“疯子!”
她咒骂一声,却已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项凡的身影已经突破了针雨的封锁,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锋锐剑意,迎头斩下!
仓促之间,一层淡蓝色的护体灵光在她体表亮起。
“咔嚓!”
几乎在护罩成型的瞬间,项凡的剑便已斩至。
那层看起来坚固无比的护罩,在锐金剑的锋芒之下,脆弱得如同一个气泡,应声而碎。与此同时,白芷玲挂在胸前的一块龙眼大小的白色玉玦,也发出一声脆响,崩裂成无数碎片,洒落一地。
价值数十灵石的保命法器,竟连一息都没能撑住!
剑光余势不减,依旧斩向她那雪白的脖颈。
白芷玲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剑势逼得花容失色,既惊且急。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她猛地一跺脚,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连看都没看,便将瓶中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噗!”
项凡只觉眼前一花,隐约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影在烟雾中一闪而逝,那股腥甜的气息钻入鼻腔,随即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
项凡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幽幽醒来。
他猛地坐起,第一时间环顾四周,溶洞内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水滴声“滴答”作响。
那株玄冰草依旧静静地生长在原地,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晕。
白芷玲,却已消失不见。
中招了?
他心中一凛,立刻沉下心神,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经脉中空空如也,灵力消耗殆尽,肉身各处都传来酸痛之感,这是连续两次强行施展“极星”留下的后遗症。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
没有中毒,也没有被种下什么歹毒的禁制。
他愣住了。
那女人费了这么大劲,甚至不惜暴露底牌,最后只是把自己弄晕,然后……就这么走了?图什么?难道是觉得他长得帅,不忍心下手?
项凡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目光在洞穴中扫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距离他不远处,散落着一件女子的外衣,旁边还有一个储物袋。
而在更远处的地面上,赫然留着一条粗大的,像是某种巨型蛇类爬行过后留下的蜿蜒痕迹,一直延伸到洞窟深处的黑暗之中。
项凡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他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那道蛇影,想起了那股独特的腥甜气息……
难道说……
一个荒诞却又似乎最合理的猜测,在他心底浮现。
这时,项凡忽然使用神识空间回溯,没一会儿,突然脸色一红,随即又恢复。
他走上前,捡起了那个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脸上的表情愈发精彩。
储物袋里,除了两百多块下品灵石,几瓶丹药,还有一些女子的私人物品外,赫然还放着一本线装的册子。
——《飞云宗术法入门》!
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
他不再去想白芷玲究竟是人是妖,又为何留下这些东西,或许是仓皇逃窜时来不及带走,又或许是另有图谋。
当务之急,是处理战利品,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走到墨鳞蛇的尸体旁,锐金剑再次出鞘,手法娴熟地开始剥皮、抽筋、取胆、拆骨……一头堪比炼气后期的妖蛇,浑身是宝,他可不会浪费。
将所有有价值的材料分门别类地装入储物袋后,项凡没有去动那株玄冰草。
他有自知之明,这等宝物,不是他一个炼气五层的散修能够染指的。白芷玲既然离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甚至那条被斩断的墨鳞蛇,也未必没有同伴。
他收好所有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幽蓝的小草,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来时的通道。
……
按照从闻道茶馆买来的玉简地图指引,项凡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在两天后的黄昏,抵达了途山小径上的一处废弃多年的军驿遗址。
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阴冷的气息。
探灵术扫过,能清晰地感知到,废墟的阴影之中,盘踞着数十个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正是那些死后不散的游魂。
项凡没有去招惹它们,只是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残破屋子,清理出一片空地,盘膝坐下,准备在此地修整一夜。
夜幕降临,废墟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飘荡,发出无意识的呜咽,阴风阵阵,鬼气森森。但它们似乎对项凡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血气颇为忌惮,只是在远处徘徊,不敢靠近。
然而,从他踏入这片废墟开始,就有一道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死死地锁定着他。
那目光充满了怨毒、贪婪与纯粹的恶意。
项凡不动声色,将《藏息术》运转到极致,装作正在闭目调息,神识却悄然沉入脑海。
灰色记忆空间中,他开始回溯自己抵达这片废墟后的所有画面。
很快,他“看”到了。
就在他栖身的这间破屋房梁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贴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人脸。
一张被硬生生从活人头上剥下来,又被鲜血浸透,扭曲到极致的脸皮!
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和一个咧到耳根的嘴巴,正无声地对着下方的项凡,发出狰狞而贪婪的笑。
那感觉,和“殇魂”何其相似!
项凡没有跟它对视,心想这样人脸现在不进来就行,随后项凡退出神识空间,不在观察。
没过多久,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