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曦驱散了废墟中的最后一丝阴冷鬼气。
项凡睁开眼，一道金光自瞳孔深处一闪而逝，一夜的调息，让他消耗殆尽的灵力恢复了三成，肉身的酸痛也缓解了许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房梁，那张扭曲血腥的人脸，已随着黑暗一同消失无踪。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窥探，只是一场噩梦。
项凡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没有半分留恋，转身走出了这片残垣断壁。
这种邪祟之物，多是地缚灵，离不开栖身之地。只要自己不去主动招惹，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四天，他风餐露宿，晓行夜伏，一路有惊无险。
途山小径的险恶，远超他的想象，途中不仅遭遇了两头堪比炼气四层的妖兽，还撞见了一伙正在火并的邪修。
若非他时刻保持警惕，将《藏息术》运转到极致，提前避开，恐怕早已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之中。
第四日清晨，当他翻过最后一座山头，走出那被两尊巨大山雕石像镇守的山谷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水网密布的辽阔平原，在晨光下铺展开来，一望无际。纵横交错的河流，如同一条条银色的缎带，在碧绿的田野间闪闪发光。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水汽的芬芳，与山脉中的阴冷肃杀截然不同。
镇灵区域，到了。
项凡心中微松，按照玉简地图的标注，此地距离镇灵城尚有三千余里，以他的脚程，大概还需两三日的光景。
他在一条清澈的溪流畔停下，升起一堆篝火，将早已处理好的墨鳞蛇肉架在火上。
“滋滋”的油响声中，浓郁的肉香四溢开来。这妖蛇之肉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不仅能果腹，更能补充体力，是绝佳的干粮。
饱餐一顿后，他重新上路，沿着一条明显是官道的大路，不紧不慢地前行。
行至晌午，地平线上，一座巨大的城寨轮廓，渐渐清晰。
那城寨规模之大，几乎堪比燕岭坊市周边的集镇。寨墙高耸，皆由青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墙外，是大片阡陌纵横的良田，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无数凡人正在田间劳作，一派繁荣景象。
这便是西乡寨。
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从寨门口延伸而出，与项凡脚下的官道相连。就在这连接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十余丈高的哨塔。
哨塔的位置极为刁钻，不仅扼守着官道，其高度和朝向，更是能将远处的寒山方向尽收眼底。
项凡心中一动，探灵术悄然扫过。
下一刻，他眼神微凝。
在那灰扑扑的视野中，一层淡淡的灵光，如同水波般笼罩着整座哨塔。
法阵！
一个凡人聚居的城寨，其哨塔竟有法阵守护！
就在他靠近哨塔百丈范围的瞬间，塔顶上，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束发男修猛然站起，朗声喝道，声音在法术的加持下，清晰地传了过来：
“西乡寨不对外人开放！道友若要留宿，可去后方的铜盂寨！”
项凡脚步一顿，没有强闯，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座布局规整的城寨。
寨内，一栋栋青砖瓦房鳞次栉比，街道井然，与他在燕岭山脉所见的那些如同窝棚般的凡人村寨，形成了天壤之别。
看来，镇灵区域凡人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优渥。
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朝着对方所指的“铜盂寨”方向行去。
日落时分，当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时，另一座规模与西乡寨不相上下的城寨，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铜盂寨。
与西乡寨的戒备森严不同，铜盂寨的城门大开，人流如织，进出不绝。门口，几名身高九尺，身着全身铁甲的兵士正在对进出的凡人做着简单的检查，神情肃穆，颇有章法。
城门旁，一座凉亭内，一位身穿儒衫，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正惬意地品着香茗，身旁还有两位年轻侍女殷勤地为他捶肩打扇。
此人，赫然是一位炼气初期的修士。
当项凡的身影出现时，那儒衫中年人眼睛一亮，立刻放下茶杯，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这位道友，眼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我铜盂寨？”
“路过，歇息一晚。”项凡言简意赅。
“好说，好说。”儒衫中年人笑容可掬，“入寨需缴纳五张空白符纸，以作维护寨内清洁、治安之用。”
五张符纸？
项凡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至少要一块下品灵石。这价格，低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随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张最普通的符纸递了过去。
儒衫中年人接过符纸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项凡那被法衣下摆微微遮掩的修为气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连数都未数，便直接将符纸收入袖中，脸上的笑容愈发恭敬。
“道友里面请，可需要小老儿为您寻个向导？”
“不必，我自去寻客栈便可。”项凡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踏入铜盂寨，一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繁华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平整，两侧是维护得当的阴沟，空气中没有丝毫异味。街上行人虽多是凡人，却个个面色红润，衣着整洁，丝毫不见燕岭山脉那些凡人脸上的麻木与饥色。
他们见到佩剑的修士，会远远地便主动躬身让开道路，口称“仙师”，眼中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炼气一二层的散修，勾肩搭背地从路边的酒馆里醉醺醺地走出来，口中高谈阔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项凡一路行来，最终在一间名为“迎仙居”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训斥声。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端茶倒水要含胸，走路要扭腰！你这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哪个仙师能看上你？再给你三个月，要是还怀不上‘灵胎’，就趁早滚蛋，嫁给你那在田里刨食的表哥，一辈子窝在这寨子里吧！”
一个身段丰腴，嗓门洪亮的妇人声音响起。
“别指望我再给你机会！错过这里，你这辈子都别想进镇灵城，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项凡的眉毛微微一挑。
灵胎？
他推门而入。
方才还声色俱厉的浓艳妇人，一见到项凡身上的法衣和腰间的长剑，脸上的凶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弱恭顺到了骨子里的媚态。
“哎哟，仙师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楼上请，最好的天字号上房，刚换了热水，正等着仙师您呢！”
她扭着水蛇腰，热情地将项凡引至一间布置典雅的上房。房间内窗明几净，空气中还残留着熏香的余味，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木桶正冒着腾腾热气。
项凡颇为满意，随手丢出五张符纸。
“房费。”
看到项-凡主动付钱，并无他意，那妇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伸出去准备搀扶项凡的手也停在了半空，眼神深处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
她知道，这位仙师，对“灵胎”的生意，不感兴趣。
这意味着，她又少了一笔收入。
“仙师……您好生歇息，有任何吩咐，随时叫奴家。”她强笑着行了一礼，满心不甘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项凡看着那桶热水，不由摇头轻笑。
“唉，一点朱唇万人尝……”
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值。
钱，要花在刀刃上。
更何况，只有真正品尝过女修那灵气滋润的绝妙滋味，才会明白，凡俗女子与之相比，不过是些寡淡无味的庸脂俗粉罢了。
比起这些，还是早日抵达镇灵城，才是正事。
他脱去衣物，迈入浴桶，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疲惫的身体，让他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