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谷的战事，最终以灵剑宗的雷霆清场而告终。
尤其是灵石矿脉引发的滔天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其荡开的涟漪，在接下来大半年的时间里，深刻地改变了整个燕岭山地区。
起初，大量散修在混战中丧生，悠云谷又被宗门彻底封锁，导致燕岭山坊市一度人流锐减，肉眼可见的萧条。项凡的符箓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连续半个多月，每天都卖不出几张符。
然而，当灵剑宗宣布已将悠云谷的邪修势力连根拔起后，情况发生了惊人的逆转。一个没有了邪修盘踞，又背靠新发现的大型灵石矿脉的燕岭山，其安全性与发展潜力，对周边地域的散修而言，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大批外来散修如过江之鲫般涌入，坊市的人口不减反增，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以往更加繁荣。项凡的符箓生意，也随着人气的回暖，渐渐回归了正轨。
这大半年里，项凡深居简出，过着苦行僧般的修炼生活。
悠云谷之行那五千灵石的巨额收获，让他彻底实现了“灵石自由”，修炼资源再也不愁。他将那些得来的法器、符箓等杂物分批次、不引人注意地在坊市中出手，换取了大量的灵石和修炼丹药。
修炼，炼体，画符，三点一线。
除了主修功法《小四象功》稳步推进，距离炼气六层仅有一步之遥外，他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玄灵淬体》的精进。
在每日一枚玄灵秘丹的奢侈消耗下，他的炼体之术终于在前不久突破到了小成境界！
静室中，项凡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坚实，隐隐有宝光流转。他心念一动，催动淬体功法，皮肤表面顿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玄光。
他并指如剑，对着自己的手臂轻轻一划。
若是半年前，这一下足以留下一道白印，但此刻，手指划过，皮肤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反而有一种划在坚韧牛皮上的触感。
“这就是小成境界的玄灵淬体么……”
项凡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眼中难掩兴奋。
根据功法记载，达到小成境界，肉身便可硬抗火球术而只受轻伤，寻常刀剑更是难伤分毫。即便凡俗武者中的先天高手，手持神兵利器，也休想在他表皮上划开一道口子，顶多留下一道红印。
面对修士的下品法器，虽不敢说毫发无伤，但也绝不至于被一击重创。
这意味着，他的生存能力，又上了一个大台阶！
除了防御力，身体的灵敏度、掌控力以及纯粹的力气，都有了质的飞跃。他能跑得更快，一口气奔行数十里而不觉疲惫，反应也更加迅捷。
项凡甚至有一种强烈的自信，若是现在贴身近战，他能轻松解决掉那个法身未成时的自己，三招之内，便可将其制服。
唯一的烦恼，来自丹药。
他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养元丹服下，默默炼化。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皱。
果然，长期服用同一种丹药，已经让他产生了明显的耐药性。如今一枚养元丹炼化后，能转化成的灵力，连最初的一半都不到。
“看来，等这瓶培元丹吃完，就得换一种效果更强的丹药了。”项凡心中暗道。好在他现在家底丰厚，倒也不必为此发愁。
思绪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角落里那个毛茸茸的肉球。
那是他的寻灵鼠。
大半年的好吃好喝，这家伙的体型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如今已经整整大了一圈，圆滚滚的，活像一头刚出栏的大公猪，哪里还有半点“鼠”的精悍模样。
虽然名义上是一阶妖兽，但这家伙的战斗力约等于零，除了那寻幽探宝的本命天赋外，简直一无是处，懒得出奇。
“过两天，也该带你出去溜溜了。”项凡看着它，心中盘算着。悠云谷那边虽然被封锁，但周边山脉因为地脉变动，说不定也催生出了一些珍稀灵药，正好可以利用这家伙的天赋去碰碰运气。
……
五日后，坊市，散修摆摊区。
项凡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客流，有些无奈。
不知从何时起，坊市里学会清溪护身秘符的制符师，居然多了起来。光是这片摆摊区，就有两个摊位挂出了同样的符箓，明晃晃地跟他抢生意。
再加上燕岭山地区日益安定，打打杀杀的事情少了，修士们对保命符箓的需求自然也随之下降。
此消彼长之下，连行情最稳的金光符，价格都从原先的十二三块，一路跌到了十块下品灵石一张，堪堪保本。
而他曾经的王牌产品——清溪护身秘符，价格更是从战后最高的二十二灵石一张，不断下探。如今，刨去灵玉基材和纯阳石符墨的成本，卖出一张，最多只能赚个五六块灵石，利润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卷，真是太卷了。”项凡心中吐槽。
他索性不再理会生意，将杂念抛开，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始研习《灵介追踪术》。
这门法术，他已经苦心钻研了大半年，却始终卡在最后一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力按照法决的轨迹在指尖流转，也能成功凝聚出一团由无数细密咒文组成的光焰。
但问题是，每当他将这团光焰打在作为媒介的物品上时，那预想中的“溯踪灵光”却始终无法出现，光焰只是闪烁几下，便悄然湮灭。
他反复研究玉简上的法决，甚至尝试了头发、血迹、布料等各种不同的媒介，结果都是一样。
“难道是我的术法基础太差，对灵力变化的理解不够深刻？”项凡皱眉沉思。这门法术颇为精深，远非火球术、轻身术这类基础法术可比，或许真的需要更扎实的理论知识作为支撑。
看来，这事急不得。
他收起玉简，决定暂时放弃，转而起身，打算去中环四区的店铺街逛逛，看能不能淘到几本关于术法基础的典籍。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浓郁肉香和灵谷清香的味道，顺着风飘入鼻腔。
是那家牛腩面摊。
项凡脚步一顿，循着香味望去。摊位还是那个摊位，但忙碌的身影，却换了人。
不再是那个总是笑呵呵，脸上带着几道风霜印记的中年汉子，而是一位素面朝天，神情略显清冷的女修。
项凡走到摊前，要了一碗牛腩面。
女修的动作很麻利，显然已经做熟了。她低着头，默默地煮面、捞面、浇上浓郁的汤汁和炖得软烂的牛腩，全程一言不发。
“之前的摊主呢？”项凡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女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也像她的表情一样清淡：“他啊，悠云谷那次，没能回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项凡心头微微一沉。
世事无常。
他默默地端过面碗，坐到一旁的小桌上。
汤还是那个汤色，面也还是那种手擀面，但味道，终究是不同了。少了几分粗犷的烟火气，多了几分细腻的调和。
不过，味道倒也不差。
项凡呼噜呼噜地吃着，滚烫的面条和鲜美的汤汁滑入腹中，驱散了心中的那一丝怅惘。
他吃完一碗，觉得意犹未尽，又去要了一碗。
第二碗下肚，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坊市中人来人往，一张张或喜或悲，或行色匆匆，或悠闲自得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