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面，付了账，项凡将那份怅惘与饱足感一并压在心底，起身汇入人潮。
为了解决那迟迟无法入门的《灵介追踪术》，还是日后想要学习更高深的法术，扎实的基础都是绕不开的门槛。
他不再闲逛，径直走向坊市中环的店铺街。
项凡走走停停，接连逛了七八家挂着“典籍”、“书阁”招牌的店铺，结果却大失所望。这些店铺里卖的，大多是些游记杂闻，或是《炼气期斗法心得》、《灵药辨识初解》之类的大路货，真正涉及术法原理的系统性典籍，一本也无。
在一家名为“百艺轩”的店铺里，他向一位老掌柜请教，才算弄明白了缘由。
“小友，你说的这类典籍，乃是各宗门的不传之秘，是培养核心弟子的根基，寻常店铺哪里敢卖？整个燕岭山坊市，恐怕也只有两家地方有。”老掌柜捻着山羊胡，慢悠悠地指了两个方向，“一个是南街的‘万法阁’，那是跨域的大商号，藏书浩如烟海。另一个，便是北街的‘玉法楼’，那是白云宗的产业。”
项凡道了声谢，心中有了计较，直奔南街的万法阁。
万法阁不愧是大型连锁店，三层高的阁楼，古朴大气，门口人来人往，却丝毫不显嘈杂。
一踏入阁中，一股混杂着书卷墨香与灵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项凡只觉神清气爽，连日修炼的疲惫都消减了几分。
一名身着青衣的伙计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前辈需要些什么？”
“在下想寻几本关于术法基础的典籍，越系统、越详尽越好。”项凡直接说明来意。
“前辈请随我来。”伙计将他引至二楼一处僻静的书架前，“本店关于术法基础的典籍，共有三套最为出名。”
他从中取出三本封面材质各不相同的书籍。
第一本是玉册，封面刻着《飞云宗术法入门》，一看便是名门正派的学院派教材，系统、严谨，旨在培养全面的法修。
第二本是兽皮卷，封面用烙铁烫印着《大日真君法战典》，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伙计介绍说，这是上古一位散修真君所著，极度侧重斗法，尤其是火系法术的运用，堪称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的福音。
第三本则是普通的线装书，名为《散修术法纪要》，里面记载了上百种低阶法术的快速掌握窍门、施法小技巧，以及如何利用法术赚钱的门路，实用性极强，但理论深度就差了许多。
项凡的目光在《飞云宗术法入门》和《大日真君法战典》之间徘徊。
《散修术法纪要》首先被他排除，他缺的不是奇技淫巧，而是根基。
《大日真君法战典》很诱人，那种极致的破坏力，让他颇为心动。但理智告诉他，自己需要的是一块坚实的基石，而不是一门威力强大的偏科大炮。
“这本《飞云宗术法入门》，售价几何？”他指着那本玉册问道。
“前辈好眼力，”伙计笑道，“此典籍乃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之一，售价八百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八百！
项凡心中一抽，这价格，实在够贵的。
“我再看看。”他面色不变，决定先去明法楼探探行情。
明法楼位于北街，门面比万法阁小了不少，却更显威严。门口立着两名身穿白云宗服饰的修士，神情冷傲，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油然而生。
项凡走进去，发现里面更为冷清，一个中年管事正闭目养神。
听闻项凡的来意，那管事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漠地说道：“本店确有《白云术法基础》一书，但此乃宗门重典，概不对外出售。”
“那要如何才能得到？”
“以物换物。”管事终于睁开了眼，瞥了项凡一眼，“或者，用‘白云令’来换。”
“白云令？”
“为我白云宗做出贡献，便可积攒贡献点数，点数足够，便可兑换白云令。”管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譬如，上交一株百年份的灵药，可得十点贡献。斩杀一名通缉榜上的邪修，视其修为，可得五十到五百点不等。一枚白云令，需要一万贡献点。”
一万点！
管事似乎嫌打击得不够，又补充道：“当然，也可以承接宗门发布的任务，比如绘制符箓。一张清溪护身秘符，品质上乘者，可得三点贡献。”
项凡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
一张清溪护身秘符，他画一张的净利润大概是五六块灵石。三点贡献，也就是说，白云宗用不到一块半灵石的价值，就收购了一张市价二十灵石的符箓。
而兑换一本术法典籍，需要一万贡献点。
这意味着，他需要不眠不休，画上三千三百三十三张清溪护身秘符！以他现在的速度，就算不吃不喝不修炼，也得画上整整三年！
三年！就为了换一本书！
项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就是宗门，他们甚至懒得用灵石来剥削你，直接用一套规则，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牛做马，成为一个不需要支付任何福利的临时工。
散修与宗门弟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项凡面无表情地走出明法楼，心中那点因为赚了五千灵石而生出的自得，早已烟消云散。
他回到了万法阁。
“前辈，可是决定了？”那青衣伙计依旧笑脸相迎。
“除了直接购买，贵阁可有类似贡献点兑换的方式？”项凡沉声问道。
“哦？”伙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自然是有的。事实上，本店二楼以上的多数高阶典籍与法术，都需要贡献点才能兑换。获取贡献的方式有四种。”
“其一，对本店已有的术法进行改良或改进，一经采纳，贡献丰厚。”
“其二，上交本店没有的术法典籍，或是失传的法术孤本。”
“其三，上交修士一生的术法感悟，由本店鉴定其价值。”
“其四，担任本店的供奉或者客卿。供奉需常驻万法阁，负责处理纠纷、护送典籍等事宜。客卿则自由许多，平日无需坐班，只在万法阁有事相召时，不可推辞便可。”
项凡听完，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改良术法？他连基础都没弄懂。上交典籍？他哪有。术法感悟？他这点道行，写出来怕是贻笑大方。
唯有第四条，成为客卿，对他最为合适。挂个职，不影响自己修炼，还能慢慢积累贡献，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制符只是赚取资源的手段，提升境界才是根本，他分得清主次。
“我想申请成为贵阁客卿。”
此言一出，那伙计的脸色立刻郑重起来，恭敬地将项凡请入一间雅致的静室，并很快请来了一位身穿锦袍，面带微笑的中年人。
“在下万法阁掌柜，何玄。见过道友。”
何玄亲自为项凡沏了一壶茶，茶水呈碧绿色，一股沁人心脾的云雾状灵气在杯中盘旋不散。
“道友请用，此乃云澜春茶。”
项凡轻抿一口，只觉一股温润的草木灵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迅速散入四肢百骸，体内灵力竟有了肉眼可见的增长！
这一口茶，几乎抵得上他平时一日的苦修！
好大的手笔！
项凡心中暗凛，这万法阁的底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何掌柜客气了。”
何玄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看着项凡，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道友想成为本店客卿，按规矩，需要审查道友的来历与实力。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
“我这里倒有个更便捷的法子，不知项道友可有兴趣？”
“掌柜请讲。”
“我听闻，道友是这坊市中，少数几位能稳定绘制清溪护身秘符的符师之一，且品质上佳。”何玄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诱惑，“道友何不将你绘制此符的心得、诀窍，乃至对符文的独到理解，编撰成册，直接与我万法阁交换那本《飞云宗术法入门》？”
静室之内，茶香袅袅。
项凡端着茶杯的手，却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他心中默叹一声，这何玄，果然是只老狐狸。
符师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技艺可以传授弟子，但绝不可编撰成书，公之于众。这无异于砸所有同行的饭碗。
何玄此举，看似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便宜，省去了灵石和漫长的贡献积累。
实则，一石二鸟。
其一，万法阁一旦掌握了这套制符心得，便可以批量培养符师，将清溪护身秘符的巨额利润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其二，这更是一次不动声色的考察。一个为了利益，能毫不犹豫出卖“行规”，砸掉同行饭碗的人，其心性如何，值不值得万法阁吸纳，便一目了然。
这只老狐狸，连审查的功夫都省了。
项凡抬起头，迎上何玄那带笑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