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玄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两人便在这袅袅茶香中,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起来。一壶茶尽,项凡连饮四杯,只觉体内灵力充盈,通体舒泰,竟有了等同于他往日两个月苦修的精进。他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为何那些话本传说里,总有高人仅凭喝茶品茗便能修为大进,原来并非虚言。
“可惜啊,阁里有规矩,这云澜春茶,每位贵客只能招待一次。”何玄放下空杯,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项凡,“项道友,考虑得如何了?”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那个用制符心得交换典籍的提议。
“在下想成为贵阁客卿。”项凡直接答道,目的明确。
“好!”何玄抚掌一笑,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翻手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橙色令牌,令牌入手温润,正面雕刻着繁复的水火云纹,中央有两个古篆大字——“客卿”。
“此乃我万法阁的橙色客卿令,”何玄将令牌递给项凡,“持此令,道友便是我万法阁的人了。橙色客卿,每年可得一百贡献点,只需为本阁出手三次,不多不少。若有额外任务,贡献另算。”
“贡献点除了兑换功法典籍,也可按一比一的比例兑换成下品灵石。当然,若是贡献积累足够,道友也可凭此令,正式加入我万法阁,成为真正的内部人员。”
项凡接过令牌,入手微沉。何玄所说的规矩,与他从别处打听来的信息并无二致,并无陷阱。
“在下没有异议。”他将令牌收入储物袋,这代表着他的身份,从一个无根无萍的散修,变成了有组织挂靠的“体面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交流了一些修炼上的浅薄心得,项凡便起身告辞。
……
三日后,傍晚。
悠云谷外围的山林,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扯出斑驳陆离的诡异光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风声吹过林梢,呜呜作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项凡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林间穿行,最终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坳里停下。他找到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干燥山洞,确认安全后,才闪身钻了进去。
荒郊野岭的夜晚,妖兽横行,鬼物出没,最为危险。他打算在此地休整一夜,待天明阳气最盛之时,再放出那头肥成猪的寻灵鼠,去碰碰运气。
为防不测,项凡先是掐动法诀,施展探灵术扫视了一圈,确认山洞内外并无异常,这才盘膝坐下。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刮得洞口的藤蔓簌簌作响。项凡闭目养神,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此地血流成河的惨状。死了这么多人,难保不会生出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拈出一张驱邪符夹在指间,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将《藏息术》与《匿影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与山洞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气息全无。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安心,警惕地透过藤蔓的缝隙,观察着外面幽深的夜色。
时间流逝,乌云遮月,天地间一片昏沉。
就在下半夜,项凡精神最是倦怠之时,两道身影,一高一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两人皆是炼气中期的修为,身法灵动,在崎岖的山谷废墟间跳跃前进,如履平地。
其中那道纤细的身影,总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两人最终在一处被烧成白地的废墟前停下。
“是这里吗?”一个略显紧张的男声响起。
“嗯,”一个清悦的女声应道,“我当年无意中看到那邪修将东西埋在此处,入口应该就在这截断裂的石梁下面。”
这声音!
项凡心中一凛,瞬间睡意全无。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白芷玲!
他愈发小心地收敛气息,生怕被发现。
废墟中,那男修闻言,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施展某种堪舆之术探查地脉。罗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最终“嗡”的一声,指向了那截焦黑的断裂石梁。
“找到了!白道友,入口就在……”男修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正欲转身邀功。
项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加紧运转藏息匿影二术,生怕对方的探查法术波及到自己藏身的山洞。
然而,就在此时,月光恰好从云缝中洒落,照亮了废墟中的一切。
项凡也终于看清了那男修的面容——竟是那个在坊市摆摊,售卖简易阵盘的散修,方逸!
他怎么会和白芷玲混在一起?
更让项凡难以置信,乃至遍体生寒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方逸找到入口,满心欢喜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身后的白芷玲,那个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温婉可人的女子,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微笑,素手却闪电般探出!
“噗嗤!”
一道银光闪过,方逸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脖颈处喷出的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绽放的妖异红莲。
无头的尸身晃了两下,重重栽倒在地。
整个过程,白芷玲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手摘下了一朵路边的野花。
项凡瞳孔骤缩,浑身冰冷。他完整地目睹了这残酷血腥的一幕,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厉鬼都要狰狞可怖。
白芷玲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动作娴熟地走上前,将方逸的储物袋和身上所有值钱的法器尽数搜刮干净。随后,她指尖凝聚出一颗拳头大的火球,屈指一弹,火球精准地落在尸体上,熊熊燃烧起来,不过片刻,便将一切痕迹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地灰烬。
毁尸灭迹,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那截石梁前,似乎在研究如何开启入口。
项凡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山洞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直到天色蒙蒙亮,白芷玲似乎是放弃了,或是另有打算,悄然离去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只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修真界的人心险恶,他今日才算真正领教。
……
第二天,项凡在悠云谷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挖到了一株三十年份的黄玉草,算是不小的收获。但他心中,却始终被昨夜那血腥的一幕所笼罩,挥之不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伴随着男女的调笑声。
项凡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只见一对同样是炼气中期的男女修士,正搂搂抱抱地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两人举止亲昵,言语露骨,看样子是精虫上脑,打算在这荒郊野岭行那苟且之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项凡心中一阵无语,只觉得晦气,转身便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他身后传来!
项凡浑身一激灵,瞬间抽出锐金剑,摆出戒备姿态。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片灌木丛中,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只身高近丈的庞然大物!那妖兽形似鲮鲤,通体却并非血肉鳞甲,而是由无数腐朽的树枝盘结而成,身上遍布青苔,与周围的山林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此刻,它那由树根纠缠而成的“利爪”上,正洞穿着那对男女修士。将两人串成了糖葫芦,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走。
这是什么鬼东西?
项凡心中大骇,这妖兽出现得无声无息,竟然连他的探灵术都没有丝毫察觉!
眼看那妖兽将两具干瘪的尸体随手一扔,开始大快朵颐,项凡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动了杀心。
此兽的敛息隐匿天赋如此诡异,若是能剥下它的兽皮,制成法衣或斗篷,绝对是保命的至宝!
他抽出锐金剑,将气息压至最低,小心翼翼地朝着正在进食的妖兽摸去。
就在他距离妖兽不足十丈之时,那妖兽似乎有所察觉,进食的动作一顿,身上无数“树枝”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不能再等了!
项凡不再潜伏,左手猛地掐动剑诀,锐金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出!与此同时,他脚下生风,轻身术与“移星步”同时施展,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妖兽!
那树妖反应极快,张口便吐出一道更为粗壮的绿色光柱,精准地弹开了锐金剑。
就是现在!
项凡趁此机会,已冲至其身前三尺!他左手之上,湛蓝色的灵力光芒大盛,瞬间凝聚成一柄虚幻法剑,正是青柔剑诀!
“唰唰唰!”
瞬息之间,九道湛蓝色的剑光带起残影,尽数斩在妖兽身上,斩断了大量的“树枝”,硬生生在它身上开出了一道近七尺深的巨大伤口!
但项凡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没有丝毫刺入血肉的触感,反而像是砍在了一截湿滑的烂木桩上!
“吼!”
妖兽吃痛怒吼,无数藤蔓般的树枝如狂蛇乱舞,铺天盖地地朝项凡抽来。
项凡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迅速拉开距离。
物理攻击效果不佳,这东西没有血肉要害!
他当机立断,手一翻,三张小火雨符已出现在指间,灵力注入,猛地向前一抛!
“着!”
三张符箓在空中化作三团火云,下一刻,足足二十七枚人头大小的火球弹,带着灼热的气浪,如同冰雹般朝着那只不知名的树妖覆盖式地轰击而去!
木生火,火焰正是这类草木精怪的克星!
“嗷——!”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山谷,那妖兽在灼热的火海中疯狂翻滚,却无处可逃,身上的妖灵气在项凡的探灵术视界中飞速消散。
片刻之后,火焰渐熄,原地只留下一片焦土和一堆黑炭。
项凡轻“咦”了一声,撑开玄龟晶盾的护罩,跳入尚有余温的火场中。在那堆黑炭的中央,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碧绿的晶体。
这是……妖丹?不像。
项凡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一股清凉之意从掌心传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这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