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青烟，自丹炉顶盖的缝隙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药材烧焦的苦涩味道。
项凡面无表情地看着炉中那一滩漆黑的药渣，心中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又失败了。
草灵造化液的炼制，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反思着整个过程。手法没有问题，火候的掌控也日趋精纯，可偏偏就在最后成丹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可能是心境。这从解决了张家后，心有些浮躁了。
总想着一步登天，去炼制那些高阶丹药，却忽略了根基的重要性。绿盈丹的炼制尚且不能保证十拿九稳，又何谈更加复杂的草灵造化液？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项凡自嘲地摇了摇头。
看来，在尝试炼制高阶丹药之前，必须先把绿盈丹的成丹率，稳定在盈亏线以上。
好在，也并非全是坏消息。
草灵造化液虽然全部报废，但另一边，用于淬炼肉身的淬脉造化液，却成功了大半。
这种药浴的配方，虽然药性霸道，但有个致命的缺点，便是无法长时间保存，必须在炼成后的数日内使用，否则药力便会大幅流失。
不过，对他而言，这算不上什么问题。
只要抓紧时间用完便是。
将丹房内的药渣收拾干净，项凡推开厚重的石门，走出了灵泉洞。
洞外，天色已近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而潮湿的气息，与往日的清新截然不同。
“呜——”
“吼——”
远方的海面，传来一阵阵低沉而压抑的兽吼，连绵不绝。
原本蔚蓝的海水，此刻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蓝色，一道道巨浪接连不断地拍打着霞光岛的礁石，激起数十丈高的白色浪花。
海潮期，到了。
项凡甚至在来霞光岛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一头罕见的二阶上品妖兽“樱灯螈”，并顺手将其猎杀。
他下意识地运转探灵术，向着霞光岛四周扫去。
这一看，让他眉头微皱。
岛屿周围的妖气，比数日前浓郁了何止十倍！短短几天时间，盘踞在附近海域的海兽，数量已经激增到了十一头之多，其中甚至有两头是二阶上品！
这还只是海潮期的开端。
项凡不由得想起典籍中的记载。对于外海的修士聚居点而言，海潮期，是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浩劫。无数先辈建立的岛屿基业，都是在一次次愈发猛烈的兽潮中，被彻底抹平。
未来若真要在此地建立商港，就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这里有能力抵御海兽的侵袭。
但这事急不来。
至少，也要等他结丹之后，再做长远打算。
项凡收回思绪，脚下青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径直朝着青元仙城的方向飞去。
……
归途并不平静。
当项凡飞离霞光岛不过数百里时，异变陡生！
他前方的海面，毫无征兆地猛然向上拱起，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从深海中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巨螺！
仅仅是露出海面的一小部分螺壳，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螺壳上布满了玄奥的蓝色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三阶妖兽，啸海螺！
名列海皇榜第七十三位的恐怖存在！
项凡的脑子“嗡”的一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也不想，立刻将蛟豹旗的云龙风虎障催发到极致，同时身形向着高空疯狂拔升！
然而，那啸海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
在它前方更远处，一支由十几艘海船组成的船队，正在惊恐地四散奔逃。
啸海螺似乎是被这支船队惊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螺壳顶端的一个巨大孔洞中，猛地喷出一道粗壮无匹的水柱，如同天神之矛，瞬间击中了一艘最大的楼船！
轰！！！
那艘足以容纳数百人的楼船，连同上面的护船法阵，在水柱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轰得粉碎！
做完这一切，那啸海螺似乎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庞大的身躯搅动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巨浪，便要重新沉入海底。
而项凡，恰好就在这道巨浪的波及范围之内！
“该死！”
项凡脸色煞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在那毁天灭地般的巨浪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来得及将玄龟晶盾死死护在身前，整个人便被那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狠狠拍飞了出去！
……
御水阁，后院。
“噗通”一声，一道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身影，重重地摔落在庭院的青石板上。
“公子！”
一名侍女惊呼着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
项凡咳出几口咸涩的海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刚才那一下，若非有玄龟晶盾和蛟豹旗双重防护，他恐怕已经尸骨无存。即便如此，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般。
那头啸海螺，恐怕只是顺手拍了他一浪，甚至都没正眼看他。
这离谱的经历，让他对海潮期的恐怖，有了一个全新的、刻骨铭心的认识。
“去，帮我更衣。”项凡对侍女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很快，他换上了一身**的衣袍，又唤来一名负责丹药房的药童。
“去准备药浴房，把上次剩下的淬脉造化液都用上。”
“是。”药童躬身应道。
“等等，”项凡又叫住她，“多备些清水，在旁边候着，浴桶里的水一旦消耗，立刻补充。”
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药力，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在等待药浴准备的间隙，他随口问起了钟海玲的近况。
“回公子，钟会长这阵子……忙得很。”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自从咱们承徳商会压过了迢湳商会，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找上门来，会长经常忙到深夜，脚不沾地。”
项凡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他扶持钟海玲，是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可不是让她累垮在这些俗务上的。若是因此耽误了修为，那便是本末倒置。
沉吟片刻，他取来一张符纸，提笔在上面迅速写画起来。
他写的不是符箓，而是一份商会改组的架构方案。
设立副会长、分堂主、各部管事……将权力与事务层层下放，各司其职。这样一来，固然会因为人浮于事而增加一些“损耗”，但却能将钟海玲从繁杂的事务中彻底解放出来，让她能专心修炼。
“把这个交给钟会长，让她照此办理。”项凡将符纸递给侍女，“告诉她，钱是赚不完的，修为才是根本。”
“是，公子。”
就在这时，药童前来回话：“公子，药浴房已经备好了。”
项凡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前往，脚步却忽然一顿。
他想起一件事。
上次灵蝶夫人来袭，他院中的两名侍妾不幸被殃及池鱼，化作了飞灰。事后，他还赔偿了一笔不菲的灵石给她们的家人。
从那以后，他这后院，便一直空着。
平日里修炼《圣灵晨星经》，有侍女辅助倒也勉强，但若是要进行药浴，淬炼经脉，身边没两个鼎炉辅助调和药力，效果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项凡改变了主意。
“药浴的事先不急。”他对药童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他决定，先去把侍妾的人选定下来。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