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
项凡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沉入那片熟悉的灰色空间。神识之海的中央，灰色宝珠微微旋转，自周围环绕的繁星光球中，牵引出一缕缕最精纯的魂力。
魂力经过宝珠的净化与聚合，最终在他的意念操控下，燃起一簇苍白色的花焰。
在他的身前，那枚得自林樊的碧木戊土灵戒正静静悬浮着。随着苍白花焰的舔舐，灵戒表面泛起一圈圈肉眼难辨的涟漪，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欢呼与渴望。
祭灵之法，确实有效。
然而，项凡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这枚灵戒的灵性增长，实在太过缓慢，简直如同龟爬。他前后耗费了两年有余的光阴，其中在小沅谷驻守的这一年，更是日夜不辍，才勉强让其生出一丝微弱的灵性。
想要让它真正蜕变，天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缓缓收功，将灵戒和那簇苍白花焰一并收入体内。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出门执行今日的巡逻任务。
驻守矿场的日子，一晃已是一年。
这一年里，矿场并非高枕无忧。敌对宗门的袭击，平均每月总会有一两次。但奇怪的是，这些袭击总给人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双方你来我往，更像是走个过场，例行公事。一年下来，除了几个倒霉的低阶弟子和雇佣散修丢了性命，炼气后期以上的修士，竟无一人陨落。
这种诡异的默契，反而让项凡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他也注意到，矿场近期雇佣的那些散修，明显不如从前安分，眼神里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些人敢掀起什么风浪，每一个被雇佣的修士，都以神魂起誓，并签下了宗门特制的契约。那违背誓言的代价，就算是筑基修士也承受不起，宗门还不至于浪费在这些小角色身上。
穿过幽深曲折的矿道，项凡来到矿场中心的广场。
这里是几条主要矿道的交汇点，也是巡逻队每日集合出发的地方。他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
“项师兄！”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修士看到他，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项师兄，你可算来了！”
此人名叫肖倡源，也是圣灵宗的内门弟子。
项凡对他有印象，半个月前的一次夜间突袭中，这家伙被一名灵剑宗的剑修逼入绝境，眼看就要被一剑枭首，是自己恰好路过，随手一道剑芒替他解了围。
“举手之劳罢了。”项凡淡淡地点了点头。
“对师兄是举手之劳，对小弟我，可是救命之恩！”肖倡源拱手作揖，态度诚恳无比，“师兄，等今日巡逻结束，可否赏脸到小弟的住处一坐？让小弟聊表谢意。”
项凡略作沉吟，便应了下来。
他虽然不喜交际，但也明白过分的离群索居并非好事，偶尔的应酬，能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见项凡答应，肖倡源面露喜色，又凑近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个……项师兄，不知你手上，是否还有……金光符？”
他这话一出，项凡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平静地看着肖倡源：“宗门下发的符箓，应该足够应付巡逻所需。”
“唉，师兄你有所不知！”肖倡源一脸苦相，“宗门发的那些玩意儿，早就用光了！如今这鬼地方，谁不是把符箓当宝贝一样捏在手里？若非有师兄你那张金光符，上次我就真交代了！你那符箓激发出的金光护罩，比上品法器玄龟晶盾的防御神通都差不了多少，简直是保命的神器啊！”
项凡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却在疯狂盘算。
制符师，果然是战争财的最佳人选。
“金光符，此物炼制不易，废品颇多。”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如今这等局势，材料难寻，我手上存货也不多了。外面黑市，怕是已经涨到十五灵石一张了吧？”
“十五灵石？我要十张！”肖倡源一听，像是生怕项凡反悔，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师兄，你可千万别惜售啊！灵石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项凡看着他那紧张的模样，心中暗笑，却还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接过灵石，数出十张金光灿灿的符箓递了过去。
得让这东西，看起来确实来之不易。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肖倡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符箓收好。
两人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项师兄，也卖我五张！”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身段婀娜的女修包耽虹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拍出七十五块灵石。
项凡来者不拒，收了灵石，递出符箓。
一时间，广场上但凡有些身家的修士，都围了上来。有灵石的，咬着牙也要买上一两张以防万一；没灵石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暗自盘算着下次发了俸禄，一定要多买几张普通的避箭符。
很快，巡逻队伍集结完毕。
项凡、肖倡源、包耽虹三人，各领一队，依着惯例，朝着矿场外围的不同方向巡视而去。
一个时辰的巡逻，项凡这一队风平浪静，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
而当他们返回广场时，肖倡源和包耽虹的队伍，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人人带伤。肖倡源的队伍里，更是直接少了三个人。
“妈的，又碰上灵剑宗那帮疯狗了！”肖倡源一边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上药，一边心有余悸地对项凡道，“幸亏有师兄你的金光符，不然今天我这条胳膊非得被那帮孙子给卸了不可！”
项凡点了点头，心中明了。
自己这边之所以平安无事，恐怕不是运气好，而是自己炼气八层的修为，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宵小之辈，不敢轻易招惹罢了。
“项师兄，晚上可别忘了。”临解散前，肖倡源再次提醒。
“嗯。”
项凡应了一声，解散了自己的队员，转身朝着矿场西区走去。
那里，是凡人矿工及其家属的居住区，也是整个地下矿场，唯一有“烟火气”的地方。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待久了，心境难免会受到影响，变得压抑烦闷。项凡决定去西区的市集，采买些特色食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也算是对心境的一种调节。
他收敛了气息，如一个普通修士般走入西市。
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两旁，讨价还价的喧嚣声，小贩卖力的吆喝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交织成一曲与修炼界格格不入的凡俗乐章。
市集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从地下暗河里捞上来的惨白盲鱼，有在潮湿矿洞里培育出的各色巨型蘑菇，还有凡人们自己开辟的田地里种出的菜蔬。
项凡对这些不含灵气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兴趣。他径直走进了西市中心，一座鹤立鸡群的三层楼阁。
这里，才是修士们光顾的地方。
楼阁的案架上，摆放的都是些蕴含稀薄灵气的食材，比如某种擅长挖土的低阶妖兽肉，或是吸收了矿脉灵气自然生长的灵菇。
因为矿场里的修士本就不多，这些灵食的价格也相当亲民。项凡只花了十几枚灵石，就买到了足够自己吃上一年的分量，心满意足地将其收入储物袋。
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楼阁，准备转身返回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响，轰然炸开！
项凡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一间店铺，此刻已然化作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