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雷山。
此地曾是金丹大族陈家的祖地,山中一条三阶灵脉,滋养了陈家数千年香火。
然而多年前,不知何故,灵脉一夜之间崩毁,偌大的陈家也随之烟消云散,此地彻底沦为荒山野岭。
直到承徳商会在此发现了陈家先祖遗留的大墓,这座荒山才重新有了人烟。
只是此刻,商会营地内,气氛却压抑得近乎凝固。
一个个修士面带惶恐,或擦拭法器,或检查符箓,眼神却不时瞟向远处的墓穴入口,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怖的怪物。
天色渐晚,那种发自骨髓的寒意,让营地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午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护卫,直接进入了中心的一座木殿。
“阁主!”
殿内,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见到来人,又惊又喜,挣扎着想要行礼。
她正是此地管事柳盈,筑基初期的修为,此刻却面色苍白,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不必多礼。”
项凡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都准备好了?”
“回阁主,都备妥了。”柳盈连忙点头,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一百缸灵兽血,俱是按照您的吩咐,从最新鲜的牛羊猪身上采集,随时可以将那东西引出来。”
项凡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语气平淡地问道:“商会这次损失不小,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一遍。”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一个经营多年的商会,在有钟海玲全力支持的情况下,探索一座古墓,竟会犯下如此重大的失误,导致银甲尸成型,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柳盈不敢怠慢,立刻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起初,在钟海玲调拨的大量资源支持下,墓穴的探索还算顺利,墓中一些一二阶的僵尸很快被肃清。
转折发生在半个月前。
先是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一支小队,在尘雷山外的一处峡谷中莫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柳盈亲自带人搜寻了数日,都一无所获。
紧接着,就在失踪事件发生的当晚,墓穴深处异变陡生。
那头原本只是二阶顶峰的铜甲尸,竟在一夜之间,离奇地突破到了三阶,化作了刀枪不入的银甲尸!
猝不及防之下,商会派入墓中搬运“正雷石”的队伍全军覆没,连同两位客卿长老都未能逃出,而那块已经到手的正雷石,也因此重新失落在墓穴深处。
“阁主,属下虽然不敢妄言,但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关联。”柳盈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项凡听完,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他没有立即下结论,而是起身道:“带我去那支小队失踪的地方看看。”
半个时辰后,尘雷山外的一处峡谷。
项凡在一片隐蔽的丛林中,找到了一个临时营地。
这里有搭建了一半的帐篷,散落的工具,甚至还有一锅已经煮得焦黑的灵米饭,旁边的碗里盛着已经发馊的饭菜。
一切痕迹都表明,这支小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消失的。
看样子,他们失踪的时候,应该正好是饭点。
“遭遇了不可抗力么……”
项凡喃喃自语,眼神却愈发冰冷。
这绝不是什么鬼魅作祟,而是人为。
他不再犹豫,双目缓缓闭上。
嗡!
织神术运转,强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扭曲,时间仿佛在飞速倒流!
下一刻,项凡的意识进入了一片灰白色的记忆空间。
他看到了那支失踪的小队,五名炼气后期的修士,正围着篝火,一边做饭一边闲聊。
突然,一名修士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峡谷上方。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一脸警惕。
项凡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峡谷的山壁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玄色道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金丹真人!
项凡瞳孔骤然一缩。
元炴!
他认得此人,正是当初在灵药谷,想要抢夺他筑基丹的元家老祖!
画面中,元炴似乎只是冷冷地瞥了那几名修士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但那五名修士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身体瞬间僵直,而后,他们的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最终化作一滩滩脓血,渗入泥土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息!
项凡心头一寒,金丹真人的手段,当真恐怖如斯。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继续回溯。
只见元炴在抹杀了那支小队后,身形一晃,便直接遁入了陈家古墓之中。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元炴的身影再次从墓中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迅速远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尸吼,从古墓深处传来!
一具浑身覆盖着银亮尸毛,身上鲜血淋漓,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祭的银甲尸,猛地从墓穴中冲出,对着承徳商会的营地,展开了疯狂的杀戮!
真相,大白。
项凡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好一个元炴!好一个元家!
他既然选择这般偷偷摸摸地行事,显然是还不敢,或者说没有把握与自己,与承徳商会彻底撕破脸皮。
他这是想用这头银甲尸,来削弱商会的力量,同时将正雷石重新困在墓中,好让他自己日后从容图之。
“看来,去西境转手贸易的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项凡心中冷笑。
不把元家这个毒瘤彻底拔除,承徳商会就永无宁日,钟海玲也随时可能身处险境。
不过,在此之前……
他抬头望向营地的方向,眼中杀机一闪。
得先把眼前这头畜生给解决了。
……
日落黄昏。
“倒!”
随着柳盈一声令下,营地外围,上百口大缸同时被推倒。
腥甜刺鼻的灵兽血液瞬间流淌满地,浓郁的血腥气在法术的催动下,疯狂地朝着古墓入口弥漫而去。
“吼!!!”
不过片刻,一声充满暴戾与渴望的嘶吼便从墓穴深处炸响。
那头刚刚进阶、急需进补的银甲尸,被这海量的血食彻底刺激,再也按捺不住,化作一道银色残影,带着数十头铁甲尸、铜甲尸,如同一片乌云般从墓口呼啸而出!
“放!”
柳盈厉声喝道。
早已严阵以待的商会护卫们,立刻催动了早已架设好的一架架重型床弩。
嗡!嗡!嗡!
弩弦震颤的嗡鸣声连成一片!
数以百计的特制弩矢,划破黄昏的暮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这些弩矢的箭头,俱是用昂贵的烈阳石打造,箭身上更是贴满了二阶的破邪符箓!
轰!轰!轰!
箭雨落入尸群,瞬间引爆。
一团团炽烈的阳火炸开,将大片的区域化作火海。
浓烈的阳气与符力冲刷之下,那些低阶的僵尸鬼物瞬间被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嚎,顷刻间便化为飞灰。
即便是那些皮糙肉厚的铁甲尸、铜甲尸,在这等密集的攻击下,也是尸气溃散,行动变得迟缓。
然而,那头银甲尸却浑然不惧!
它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周身银色尸气翻涌,竟硬生生顶着箭雨和火海,化作一道银影,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直冲而来!
眼看它就要冲入阵中,大开杀戒!
就在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畜生,也敢放肆。”
项凡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阵前。
他单手托着一面古朴的银色小镜,另一只手掐着法诀,身上一股远超筑基后期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嗡——”
他手中的辰星镜光芒大放,镜面之上,仿佛有亿万星辰在流转。
下一刻,一道璀璨的银色光柱,如天外星河倒灌,刹那间划破夜空,精准地轰击在疾冲而来的银甲尸身上!
轰!!!
一声巨响!
银甲尸那堪比法宝的坚韧肉身,在这一道镜光之下,竟是被直接轰得倒飞出去数十丈,胸口处留下一个焦黑的巨大窟窿,银色的尸毛都烧成了灰烬!
这一击的威力,竟是比得上刚才那一轮床弩齐射!
“吼!”
银甲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中猩红的光芒愈发暴戾,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似乎还想反抗。
项凡面无表情,只是对着它,再次催动了辰星镜。
嗡!嗡!嗡!
一道!
两道!
三道!
璀璨的星辰光柱接连不断地从镜中射出,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银甲尸的身上,将它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项凡屈指一弹,一缕紫色的火焰悄然飞出,落在了银甲尸的伤口上。
紫息幽火,至阳至烈,正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
“滋啦——”
紫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蔓延开来,任凭银甲尸如何催动尸气,都无法将其扑灭。
不到半刻钟。
在一声不甘的悲鸣中,这头足以媲美结丹初期修士的银甲尸,便带着满身的紫火,轰然倒地,彻底化作了一具焦炭。
项凡收起辰星镜,神色平静。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柳盈道:“打扫战场,随我进墓。”
“是!阁主!”柳盈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道,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进入墓道。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墓穴深处的一间主墓室。
这里显然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地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法器的碎片和破碎的衣物,正是当初那支商会队伍殒命之处。
项凡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墓室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一丈见方的金色匣子。
匣子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显然是那银甲尸的杰作,但万幸的是,它并未能破开匣子上的重重禁制。
项凡走上前,耀阳剑出鞘,对着金匣的锁扣处,一剑斩下!
“咔嚓!”
金匣应声而开。
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蓝色,表面不时有电弧跳动的奇异晶石,从匣中滚落而出。
正雷石!
项凡眼中闪过一抹火热,迅速伸手将其拿起。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此物收入储物袋时,却发现储物袋的空间竟传来一阵剧烈的排斥感。
此物蕴含的雷霆之力太过霸道,竟是连储物袋都无法容纳!
项凡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掐动法诀,一道道灵光打出,在正雷石表面迅速结成一座小巧的封印法阵。
直到那狂暴的雷力被彻底隔绝,他才将其顺利收入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项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乙藤雷法,总算可以开始修炼了。”
……
两年后。
静室的石门缓缓打开。
项凡刚刚走出,一道香风便扑入他的怀中。
“项凡!”
钟海玲紧紧地抱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我……我突破了!我现在也是筑基后期了!”
项凡一怔,随即大喜过望。
他能感觉到,怀中佳人的气息,确实比两年前要凝实浑厚了数倍不止。
他用力搂住钟海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双喜临门,看来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钟海玲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