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刻骨怨毒与无边惊怒的表情，让她清秀的面容扭曲得有些骇人。
一股远超筑基修士的恐怖威压，轰然从她身上爆发，如山如海，狠狠压向项凡！
项凡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这就是元婴真君？
即便只是夺舍后的一缕残威，也足以让他这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毫不怀疑，对方若是真想拼命，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
项凡强顶着这股压力，手中紧握的青幽火叉上，绿焰跳动得更加剧烈，叉尖死死对准了林婵玉的眉心。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心神高度紧绷，随时准备激发这件魔器。
塔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林婵玉身上那股骇人的威压，却又如潮水般退去。
她脸上的狰狞与怨毒，也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好，很好。”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成熟妇人特有的沙哑，听不出喜怒。
“我跟你去琻㝽潭。”
项凡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对方却突然答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项凡心中的警惕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提到了最高。
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元婴老怪，心机城府该有多深？刚刚还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转眼间就风平浪静，这背后必然有诈！
她是在拖延时间！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项凡脑中闪过。
夺舍乃是逆天之举，神魂与肉身必然存在排斥。她现在这副姿态，恐怕是为了尽快稳固神魂，彻底掌控这具肉身。
一旦让她功成，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到那时，为了保守夺舍的秘密，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
一个元婴老怪想要杀人灭口，自己能有多少手段逃生？
不能等！
必须先下手为强！
一瞬间，项凡眼中杀机暴涨！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寻死路！今日，必须斩草除根！
“嗯？”
林婵玉何等人物，几乎在项凡动了杀心的瞬间，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那是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眼神。
“想杀我？你觉得，凭你手中这件不入流的魔器，杀得了一个元婴真君吗？”
项凡心头一凛，握着骨叉的手更紧了。
“就算我如今神魂受损，虎落平阳，也不是你一个筑基小辈能揣度的。”林婵玉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项凡的心头，“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违背你与陆知意之间的灵契。可若是我活着，你却能得到一场天大的造化。”
“造化？”项凡冷笑，并未被她的话语动摇。
“不错。”林婵玉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你，四灵根，对吧？”
项凡瞳孔骤然一缩。
“靠着那卷《炼脉诀》淬炼经脉，又得了坤修的阴元滋补，让你暂时摆脱了资质的束缚，甚至根基比寻常修士还要扎实几分。”林婵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漠然，“这些小手段，骗骗那些金丹蠢货还行，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但这些，终究只是外力。”
“你的路，到金丹，也就到头了。”
“这便是四灵根的宿命，任你天资绝艳，手段通天，也无法改变。”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项凡的识海之中，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是啊，宿命。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拼了命想要摆脱的东西吗？
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苦修《织神术》，还是冒着奇险修炼《炼脉诀》，不都是为了对抗这该死的宿命吗？
可如今，一个真正的元婴真君，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判了他的死刑。
“你……”项凡的声音有些干涩。
“而我，”林婵玉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充满诱惑的弧度，“我，三灵根，却能一路修行至元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三灵根，结婴！
这在修仙界，几乎是天方夜谭！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四灵根，也有希望窥探那金丹之上的风景？
长生大道，就在眼前！
这个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我如何信你？”项凡强行压下心中的狂涛骇浪，沉声问道。
“很简单。”林婵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你可曾听闻，通法真文，银楷文？”
银楷文！
他在宗门最古老的典籍中，曾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上古文字，据说能直接沟通天道，以其立下的誓言，便是元婴真君也绝不敢违背！
违誓者，天道反噬，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我可以银楷文立下道誓，”林婵玉看着项凡震动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保证我所言非虚，并会将那桩助我结婴的秘法，完完整整地告诉你。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如此身一般，受万雷噬心之苦，神魂消解于天地之间！”
项凡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以银楷文立誓，这几乎是修仙界中，最具诚意的保证了。
风险与机遇并存。
杀她，一了百了，但自己也将彻底断了前路，在金丹大道前止步。
信她，则要冒着与虎谋皮的风险，但却能得到一个打破宿命，问鼎元婴的希望！
赌不赌？
项凡的目光闪烁不定，脑中无数念头疯狂交锋。
最终，对大道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要赌！
“好！我答应你！”项凡咬牙道。
“不急。”林婵玉笑了，“你我公平交易。我也需要你立下道誓。”
“说。”
“同样以银楷文立誓。第一，今日之事，你永世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第二，你我之间，永世不得为敌。”
永世不得为敌？
项凡眉头一皱，立刻拒绝：“不行。永世太长，我只答应百年。百年之内，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开什么玩笑，跟一个元婴老怪绑定永世？他还没那么蠢。
百年时间，足够他成长起来了。
更何况……
项凡心中冷笑，他还有最后的底牌。这道誓是与他的神魂绑定，若是交易完成，自己直接动用神识空间的能力，将这段记忆彻底“删除”，天道誓言的约束，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林婵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敢跟自己讨价还价。
但她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就依你，百年为期。”
对她而言，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只要能安然度过眼前的虚弱期，一切都好说。
“立誓吧。”
两人不再废话。
项凡与林婵-玉，几乎是同时抬手，以灵力为笔，神念为墨，在虚空中勾勒出两个繁复玄奥的银色符文。
那正是银楷文！
当符文成型的瞬间，一股浩瀚、威严、至高无上的意志，轰然降临在这座小小的石塔之内！
天道之威！
项凡和林婵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神魂深处传来一股源自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两人同时开口，将自己的誓言，一字一句地烙印进那银色符文之中。
誓言成！
两道银光一闪而逝，分别没入了两人的眉心。
项凡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与自己的神魂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知道，从此刻起，百年之内，他都无法再对林婵玉动任何杀心，否则，天道反噬便会立刻降临。
随着誓言完成，束缚在林婵玉身上的那些黑色气流也悄然散去。
她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被斩成两段的银衣傀儡。
那是她曾经的模样。
她抬手一挥，一道灵光闪过，傀儡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面容，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化作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白板。
“这具傀儡，便当是利息了。”
她将傀儡丢给项凡，随后从湛洁儿手腕的储物镯中，取出了一枚空白的玉简。
林婵玉并指如笔，一缕精纯至极的神念探出，在玉简上飞速刻画起来。
片刻之后，她将玉简抛给了项凡。
“这便是我能以三灵根之资，逆天结婴的依仗。”
“造化真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