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烛火摇曳,将项凡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本古朴的兽皮册子——《织神术》。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他眉心紧锁,只觉得一阵烦闷。这本秘术的修炼法门,与他所知的一切术法都截然不同。它不讲灵力运转,不谈法诀掐动,通篇都是些玄之又玄的观想之法,什么“意守天门,神游太虚”,什么“引九天星辉,淬炼神庭”。
项凡尝试了数次,别说引来星辉,就连最基础的“意守天门”,都让他头昏脑涨,神识之力非但没有增长,反而消耗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磨盘碾过,带来一阵阵刺痛。
这玩意儿,不会是假的吧?
他心中升起一丝怀疑,但随即便被自己否定。他回想起半月坡上那名圣灵宗弟子临死前的挣扎与不甘,一个人,绝不会为了本假秘籍拼上性命。
唯一的解释是,这《织神术》的修炼,或许缺少了某种关键的“钥匙”。
思绪至此,项凡索性不再钻牛角尖。他将《织神术》收起,心念一动,取出了几样物事。
一枚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幽光的魄珠,以及一个从机关兽上拆解下来的、遍布精密灵纹的金属核心——机魂。
既然神识修炼暂无头绪,不如先把傀儡机关术搞定。
他端详着那枚机魂,凭借自己丰富的制符经验,很快便触类旁通,理解了其核心构造。外壳是承载,内部的拘束灵环用以稳定魄珠的能量,而遍布其上的微缩符文,则是沟通神识、下达指令的关键。
原理不难,难在精细。
项凡取出一枚空白的魄珠和一套炼制符箓的工具,深吸一口气,神识探出,如最精细的刻刀,开始在魄珠内部铭刻拘束灵环。
一夜无话。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项凡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面前桌上那枚崭新的、灵光内敛的卒级机魂,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将这枚新炼制的机魂装入一只机关飞鸟体内,掐动法诀。
然而,机关飞鸟静静地趴在桌上,纹丝不动。
失败了。
项凡并不气馁,将旧的机魂换了回去,飞鸟立刻扑腾着翅膀,灵动地绕着静室飞了一圈。
问题果然出在自己的作品上。
他再次沉下心,将自己炼制的机魂拆解,与原版一一对比,神识一遍遍扫过那些微如毫发的符文。终于,在第三次尝试后,当他将最后一笔符文落下时,那枚卒级机魂“嗡”地一声轻鸣,散发出稳定而和谐的灵光。
成了!
他将这枚成功的机魂再次装入机关飞鸟,法诀一引,飞鸟应声而起,动作虽然还有些许僵硬,却已能完美执行他的每一个指令。
尽管只是最低阶的卒级机魂,但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突破。这意味着,他已经拥有了假扮一名傀儡机关师的资本,日后只需寻到合适的工坊,便能源源不断地为自己定制、武装更强大的机关兽。
推开静室的门,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与人声的暖风扑面而来。
停战数月,镇灵城仿佛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街道上人流涌动,许多倒塌的店铺被重新修葺,挂上了崭新的招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项凡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圣灵宗看似大度,实则是在疯狂地“吸血”,从灵剑宗和白云宗的赔偿中汲取养分,待到它彻底消化完毕,第二次三宗之战的爆发,只会比上一次更加惨烈。
他穿过人群,准备去城南的炼器坊市,看看能否定制几具趁手的机关兽躯体。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那三人穿着寻常散修的服饰,头上戴着斗笠,刻意压低了帽檐,正先后从一间规模不小的丹药铺里走出。
尽管他们做了伪装,但那种阴冷狠戾的气质,以及为首那人走路时微微倾斜的左肩,都与项凡记忆中半月坡上那三个灰衣人,分毫不差!
项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全身气息,闪身躲进旁边一条巷道的阴影中,神识空间内的“场景回溯”悄然发动。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幅可以随意拖动的立体画卷。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三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而自己,则始终处于他们感知的绝对死角。
“大哥,养魂丹的辅药都买齐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响起。
“不急。”为首之人声音沙哑,“等风头过去,这镇灵城鱼龙混杂,正好方便我们行事。走,先回客栈。”
养魂丹?
项凡心中一动,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下,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三人显然十分警惕,在城中七拐八绕,最终进入了南城一间名为“四海通”的客栈。
项凡没有犹豫,也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房,恰好就在那三人房间的斜对面。
回到房间,他立刻布下隔音法阵,整个人盘膝坐在床上,双目紧闭,神识却早已穿透了墙壁的阻隔。
在他的“视野”中,那三人的房间内,一切都清晰可见。
三人围桌而坐,为首的大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灵酒和三个杯子,亲自为两个弟弟斟满。
“来,二弟、三弟,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大哥举起酒杯,“等拿到了那东西,炼成了养魂丹,咱们兄弟三人的神识修为便能再上一层楼!到时候,筑基可期!”
“大哥说的是!敬大哥!”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刚下肚,异变陡生!
那个被称为“三弟”的修士,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双目圆瞪,一丝丝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眼角、鼻孔、耳洞和嘴角缓缓渗出。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怪响,身子一软,便从凳子上滑落,没了声息。
“三弟!”旁边的二弟大惊失色,刚要起身查看。
可他自己,也瞬间面如金纸,同样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将身后的桌椅砸得粉碎。
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为首的大哥。
他静静地看着地上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惊恐,只有一种复杂难明的惋惜和挣扎。
“别怪我……”他低声自语,声音中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谁让那圣灵宗的小子,身上只有一截养魂木?只够炼制一枚养魂丹……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同意我的方案,非要平分……人心不足,终是祸患啊。”
养魂木!
隔壁房间,项凡的心脏猛地一抽!
原来如此!原来修炼《织神术》的关键,竟是这养魂木!
然而,就在那大哥感叹完毕,俯下身准备搜刮两位弟弟的储物袋时,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最先“暴毙”的三弟,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哪有半分死气,全是毒蛇般的怨毒与冰冷!
他动了!
快如闪电!
一柄淬着剧毒的黑色匕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手中,趁着大哥俯身的瞬间,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狠狠地、无声地,刺入了他的后脑!
“噗嗤!”
利刃入脑,势大力沉!
大哥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缓缓转过头,似乎想看清偷袭自己的人,但最终只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这他娘的是黄雀捕了螳螂,结果发现后面还有一只专门吃黄雀的隼!
项凡坐在床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一波三折的血腥背叛,给他上了修仙以来,最生动、也最深刻的一课。
不到敌人彻底化为飞灰的那一刻,永远不要放松警惕!
房间内,仅存的灰衣人三弟,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地上两位兄长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得色,反而抬起脚,狠狠地在两人身上踩踏着,口中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
“呸!老子早就受够你们两个了!”
他怨毒的咒骂声,清晰地传入了项凡的耳中。
项凡的眼神,却在瞬间亮了起来。
三个炼气后期,变成了现在一个重伤未愈的炼气中期。
这养魂木,合该是我的!
他看着那名正在疯狂泄愤、警惕心降到最低的灰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有等到对方出城就可以动手,顺便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圣灵宗道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