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圣灵宗外门，项凡并未急着返回西川坊。冰冷的雨丝斜斜打来，被灵力护罩弹开，他抬起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眼神幽深。
那名庶务殿弟子看他时的呆滞，以及转身时那隐蔽至极的小动作，都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被人盯上了。
是巧合认出了自己，还是……墨玉明有问题？
项凡闭上眼，神识沉入脑海深处，动用了那项回溯秘术。一幕幕画面飞速倒流，最终定格在庶务殿的柜台前。
他清楚地“看”到，在那弟子指尖弹出的液体没入木盒缝隙的瞬间，一股微不可查的、带着淡淡香气的神识印记，附着在了木盒之上。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追踪手段，无色无味，寻常的探灵术根本无法察晓。若非自己恰好神识空间，恐怕被人跟到家门口都懵然不知。
项凡心中杀机一闪而逝。
被动，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与其日夜提心吊胆，不知对方是何目的，不如主动出击，将这潜在的威胁，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他捏了捏手中的木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与西川坊截然相反的南城方向走去。
南城，比镇灵城任何一处都要破败。
项凡穿过几条尚有凡人居住的街巷，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始终笼罩着身后。很快，那道鬼鬼祟祟的气息便进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来了。
他脚步不停，七拐八绕，最终踏入了一片死寂的废墟——永乐坊。这里曾是宗门械斗最惨烈的地方之一，残垣断壁间，连野狗都懒得光顾。
项凡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一座半塌的小院门口。
片刻之后，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巷口。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稚嫩，但眼神却阴沉得可怕，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他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小院。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项凡“随意”丢弃在院门口石阶上的木盒。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狰狞，他俯下身，正要去捡那木盒，想要确认上面的“暗香水”印记是否还在。
就在此时，一道刁钻至极的剑影，无声无息地从他侧后方的阴影中窜出，直刺他的后心！
偷袭！
少年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反应极快，猛地捏碎了胸口挂着的一枚玉符！“啪”的一声，一层厚实的土黄色光罩瞬间将他全身笼罩！
“铛！”
锐金剑的剑尖刺在光罩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竟未能破防。
好厚的龟壳！
项凡心中一凛，却不见丝毫慌乱，攻势如狂风暴雨，连绵不绝。他手腕一翻，一杆通体碧绿，枪尖却萦绕着厚重戊土之气的长枪，骤然出现在掌心，正是那许久未用的碧木戊土枪！
“给我破！”
他低吼一声，体内法力疯狂涌入长枪，玄灵淬体大成的万斤巨力灌注于双臂，朝着那土黄色光罩狠狠一捅！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那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护身光罩，竟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随即轰然破碎！
长枪去势不减，枪尖蕴含的恐怖力道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少年的胸口。
“噗——”
少年如遭万钧重锤轰击，整个人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狂喷出数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最后重重地砸在远处的乱石堆里，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好强的威力！项凡看着手中的碧木戊土枪，也有些惊诧。这一击的威力，远超这少年炼气七层的气息所能抵挡的范畴。
他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晃便欺至少年身前，手中锐金剑寒光闪过，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少年的双脚脚筋！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废墟中回荡。
不等少年挣扎，又一道剑光闪过，他持着法器的右臂也齐肩而断！
“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跟踪我？”项凡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你……”少年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他一边咳血，一边惊恐地看着项凡，眼中充满了绝望。他能感觉到，一股如附骨之蛆般的恶毒劲气，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摧毁着他的五脏六腑与经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随即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项凡眉头一皱，上前探了探鼻息，确认这少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搜刮了对方的储物袋，又毫不犹豫地将尸体也一并丢了进去，随即双手掐诀，数个火球术甩出，将现场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烧得一干二净，这才转身，迅速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出乎项凡意料的是，这件事，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晃数月过去，风平浪静，南城大市的悬赏榜上，从未出现过关于这名圣灵宗弟子的任何消息。他的生活，重归平静。
有了那枚货真价实的圣灵丹，他体内丹毒与灵力冲突的隐患被彻底拔除。四灵诀的运转前所未有的顺畅，灵力变得温驯无比，连带着学习法术的进度都快了数倍。
不过短短月余，那门专克阴邪的光焰枪，便已被他彻底掌握，抬手间便能凝聚出一杆灼热刺目的阳气长枪。
在聚灵阵和凝气丹的双重作用下，他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瓶颈已然松动，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最多半年，必能突破到炼气七层！”
项凡眼中精光闪烁，心中盘算着。若是能赶上今年的圣灵宗入门排名战，或许能谋得一个不错的身份。为此，他必须准备一些压箱底的手段。
他的目光，落在了储物袋中那二十三具从墨面老者处得来的傀儡机关兽上。
经过一番挑选，他从中选出了八具战力最强的机关兽，三只铁狼、两只铜猿，还有三只机关鸟。
此后一个多月，他除了日常修炼，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操控这些机关兽上。通过掐动法诀，以神识与傀儡核心的“机魂”沟通，他渐渐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为了检验实战能力，他离开了镇灵城，前往城东三十里外的半月坡。
“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只栩栩如生的铁狼机关兽从他身周窜出，化作三道黑影，朝着远处一头正在刨食的黑毛山猪包抄而去。
那山猪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却并非妖兽。在三只铁狼时而骚扰、时而合击的疲敌战术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被活活耗尽了体力，悲鸣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项凡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日，他就在这半月坡，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扫荡”。每猎杀一头野兽，他便催动那尚未炼化完成的“祭器”雏形，将其精魄吸出，再用秘法加工成一枚枚制作、修复机魂所需的魄珠。
三日下来，收获颇丰。除去修复那八具机关兽机魂的损耗，还净赚了九十三枚魄珠。
正当他心满意足，准备返回镇灵城时，一阵隐约的法术轰鸣和怒喝声，从山坡的另一侧传来。
他心中一动，迅速收起机关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背后，收敛全部气息，探出半个头颅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林地间，三名身穿统一灰色劲装的修士，正呈品字形，将一名身穿圣灵宗服饰的炼气后期弟子死死围住。
三名灰衣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配合默契。而那名圣灵宗弟子虽然修为不弱，但明显寡不敌众，左支右拙，身上的护身法器灵光已是明灭不定，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项凡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意思。
非亲非故，又无足够的好处，他可没兴趣去当什么正义的伙伴。
很快，那场战斗便越打越远，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确认四下无人，项凡才从山石后走出。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那几人战斗过的区域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捡。
然而，那几人显然都是老手，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可就在他经过一片齐膝高的草丛时，心头忽然没来由地一跳。
他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左前方的一处地面。那里，除了几根被踩断的青草，别无他物。
但他还是依着那股直觉，伸手凌空一摄。
“嗖！”
一本薄薄的、不知是何种兽皮制成的册子，竟从草叶底下飞出，落入他掌心。
册子封面古朴，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织神术》。
项凡随意翻开两页，只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这……这竟然是一本锤炼、增强神识的秘术！
他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东西的价值，简直比十件上品法器还要珍贵！若能修成，他便可在炼气期，提前做到神识外放索敌，对战同阶，将是碾压性的优势！
那帮灰衣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等人费尽心机追杀的目标，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竟在打斗中遗落，最后便宜了他这个“黄雀”。
为了避免被可能去而复返的灰衣人发现端倪，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没有走原路，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才小心翼翼地返回镇灵城。
回到西川坊的小院时，夜幕早已降临。
今夜，恰逢镇灵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即便经历了战火，城中依旧挂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笼，为这片废墟般的城市，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和生气。
项凡难得地没有直接回静室，而是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红莲和李秋荷端上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酒，三人就着天边黯淡的月色和远处坊市传来的隐约喧闹，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他看着两个女孩眼中对外界节日的向往，却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静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项凡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本《织神术》，这功法早一点学会，入门大比就多一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