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
项凡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一直以为，雷法、小极阳符这类至阳至刚的手段，主要是为了克制魔道功法和鬼道修士。
青元谷大肆收集小极阳符，他也只当是为了防备某个修炼了阴邪功法的仇家。
直到此刻，纭药的这番话，才为他揭开了一个被掩盖在水面之下的，更加恐怖的真相。
原来，这些东西真正要对付的，是“邪祟”！
一种由元婴真君的肉身，在奈河之力的侵蚀下，异变而成的怪物！
项凡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盯着纭药那虚幻的身影，沉声问道：“若是镇压不住，后果会如何？”
“后果？”纭药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自嘲，“老夫的肉身，本就经过千锤百炼，堪比四阶法宝。化作邪祟之后，只凭肉身之力，便足以匹敌寻常的元婴初期修士！”
“它没有神智，不懂术法，只剩下吞噬与杀戮的本能。可也正因如此，它才更加可怕！”
纭药的虚影剧烈地波动着，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更何况，它的力量源头，是奈河！只要奈河之力不绝，它便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一旦让它吞噬足够的生灵魂魄，再有奈河之力加持，其实力，恐怕会一路飙升至元婴后期，甚至更高！”
元婴后期！
项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概念？
放眼整个南蛮修仙界，元婴修士本就屈指可数，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这样一头怪物一旦失控，整个南蛮，恐怕真的会如纭药所说，倒退回那个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亿万生灵都将沦为它的血食！
“难道就没有更高阶的符箓可以彻底将其灭杀？”项凡皱眉。
“有！当然有！”纭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浓烈的讥讽，“四阶的‘大极阳符’，五阶的‘九天神雷符’！别说区区一头邪祟，便是化神修士亲至，也得退避三舍！可那些东西，都在谁的手里？”
“在中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圣地仙宗手里！在他们眼中，我南蛮不过是蛮荒化外之地，我等皆是蝼蚁！你觉得，他们会在乎一群蝼蚁的死活吗？哈哈哈哈……”
纭药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项凡沉默了。
他想起了在西境的所见所闻，想起了那些被赤血灵气污染，在绝望中死去的凡人与修士。
何其相似。
在那些真正顶尖的强者眼中，底层修士的性命，或许真的与草芥无异。
“我曾在西境，也见过类似的事情。”项凡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西境？”纭药的笑声戛然而止，虚幻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西境发生了什么？老夫被困于此地数十年，早已不知外界之事。”
嗯？
项凡心中一动。
他本以为纭药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对西境的异变一无所知。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
既然此人注定要被灭口，那不妨……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项凡的眼神变得幽深，他决定不再保留。
“西境的天，已经变了。”
他缓缓开口，将自己在西境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从天地灵气的异变，到赤血灵气覆盖千里，再到万物凋零，生机断绝的惨状。
为了让纭药有更直观的感受，项凡甚至掐动法诀，施展出“水镜术”。
一面由水汽凝聚而成的镜子，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西境的景象——暗红色的天空，龟裂枯死的大地，以及那弥漫在天地间，散发着不详与死寂气息的赤血灵气。
“这……这不可能！！”
当看到水镜中画面的瞬间，纭药的残魂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比邪祟还要恐怖万倍的东西。
他那属于元婴真君的沉稳与城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纯粹的惊骇与恐惧。
“是它！绝对是它！除了奈河，天下间再无任何力量，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景象！”
纭药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
“左道旁门之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他们不称其为‘奈河’，而是称之为——飞升之河！”
飞升之河？
项凡心头一跳。
只听纭药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测。
“上古有奇书记载，当此界无法容纳更强者时，便有大能者，可以无上伟力，引动九幽黄泉的支流，贯穿两界，借其冲刷之力，打破天地桎梏，强行飞升！”
“西境的异变……赤血灵气……这分明是奈河之力彻底失控，侵染现世的征兆！”
纭药的虚影死死盯着水镜，枯槁的脸上满是疯狂与骇然。
“有人……有绝世大能，正在效仿上古先贤，试图引动整条奈河的力量……”
“他想……飞升上界！！”
“飞升上界”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项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也就在纭药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骤然从项凡手中的养魂戒中爆发出来！
一缕缕比黑夜还要深沉的黑雾，不受控制地从戒指中狂涌而出，在半空中急速汇聚。
那黑雾之中，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恐怖所在。项凡的神识仅仅是稍一触碰，便感觉如坠冰窟，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他隐约看到，在那无尽的黑雾深处，有一道巍峨如山岳般的恐怖身影，周围是亿万哀嚎飞舞的魂魄！
紧接着，那山岳般的身影之上，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漠然冰冷的眼眸，缓缓睁开！
目光，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瞬间锁定了纭药的残魂！
不好！
项凡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压制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哀鸣，法力被彻底禁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气息碾成齑粉！
这就是……化神之威？！
仅仅是泄露的一丝气息，就让他这个结丹修士毫无反抗之力！
“不——”
纭药发出了今生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道出了那个猜测，就引来了那位的注视！
生死关头，项凡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猛地一咬舌尖！
剧痛传来，神台瞬间恢复一丝清明。
就是现在！
项凡没有丝毫犹豫，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夹在指间的那张小极阳符，狠狠按在了养魂戒上！
“滋啦——！！！”
刺眼的金光轰然爆发，如同在黑夜中引爆了一轮煌煌大日！
至阳至刚的恐怖力量，瞬间将那刚刚涌出的黑雾蒸发得一干二净！
“啊——！”
纭药的惨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的残魂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连一息都未能撑住，便被彻底净化、蒸发，连带着那枚养魂戒，一同化作了飞灰。
魂飞魄散！
连真灵都未曾留下一丝！
随着纭药的彻底湮灭，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也随之缓缓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项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结束。
就在那恐怖气息消失的下一秒，项凡的身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他心中猛地一沉。
又来？！
一股与刚才截然不同，但同样浩瀚无边的神念，跨越了不知多远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像是在……定位！
是那位化神太尊！
他被发现了！
项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可下一刻，他体内的《圣灵晨星经》自行运转，那片笼罩在他身上的星光猛地一颤，仿佛发生了某种玄奥难明的变化。
“换星斗转！”
项凡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这门神通的用处。
那股锁定住他的神念，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在他身上扫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最终带着一丝疑惑，缓缓退去。
成了！
项凡心中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在地。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但他也明白，那位化神太尊虽然没能精准定位到他，却也大致锁定了南蛮这片区域。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修士前来搜寻与“奈河”有关的蛛丝马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项凡长叹一声，只觉得头大如斗。
还好，还好自己在西境时足够谨慎，没有留下任何马脚，否则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位化神太尊抓去切片研究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西境那场浩劫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疯狂的计划。
引动奈河，强行飞升！
这位化神太尊，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项凡忽然想起了纭药之前的话，奈河与九幽黄泉相连，河中有着无穷无尽的魂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西境异变，生灵涂炭，死去了那么多的凡人和修士……他们的魂魄，去了哪里？
是不是……都成了增强奈河力量的养料？
所以，那位化神太尊，是在用一整个地域的生灵，来为自己的飞升之路铺路？！
想到这里，项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狠辣了，而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不过，这等毁天灭地的大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结丹修士来操心。
就算天塌下来，肯定也有高个子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