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凡正想开口安慰两句,脚步却猛地一顿,目光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街角。
那里,两道倩影正手挽着手,言笑晏晏地从一家首饰铺里走出。
左边那位,身着鹅黄长裙,正是湛洁儿。她怀里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兽,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不时偏头与身旁的女子说着什么。
而她身旁的女子,一袭淡青色宫装,身段婀-娜,容貌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正侧耳倾听,时不时被逗得掩嘴轻笑,那副娇憨模样,任谁看了,都只会当她是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
陆知意!
项凡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躬身行礼。
可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一道清冷中带着几分戏谑的传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家伙,别坏了我的兴致。今日,我只是洁儿的‘陆姐姐’。”
项凡的动作僵在原地,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心中却暗骂一声“老妖怪”。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结丹真人,竟扮作少女,还扮得如此惟妙惟肖,这份心性,着实可怕。
他调整好表情,脸上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了上去。
“陆道友,湛道友,真巧。”
他遵从对方的要求,只是拱了拱手,目光落在陆知意身上,由衷地赞叹道:“数日不见,陆道友真是越发娇艳动人了。”
这话一出,陆知意那双清澈的凤目中,果然漾起一丝笑意,脸颊上竟真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有些羞涩。
一旁的湛洁儿则是抱着小兽,咯咯直笑:“项前辈,还是你眼光好,我早就说姐姐今天最漂亮了!”
她今日似乎也格外活泼,没了平日里那份大家闺秀的乖巧。
跟在项凡身后的祁宇合,早就看直了眼。
他呆呆地望着陆知意那清纯脱俗的容颜,嘴巴微张,一副猪哥模样。
项凡眼角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祁宇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尴尬地拱手行礼。
陆知意似乎对祁宇合的失神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项凡身上,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你这小家伙,嘴巴倒是挺甜。”
她轻笑一声,素手从香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简,递了过来,“这个,给你。算是你嘴甜的赏赐。”
项凡心中一动,连忙接过。
神识探入其中,海量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深垣宫!
这玉简之中,记载的竟是关于深垣宫的详细资料!
从秘境的历史渊源,到内部可能存在的区域划分、禁制特点,甚至还标注了几处极有可能生长着珍稀灵药的地点,其详尽程度,远超他之前在任何典籍上看到的内容。
“多谢陆道友!”项凡压下心中的惊喜,郑重地将玉简收好。
“不必客气。”陆知意摆了摆手,拉着湛洁儿,巧笑嫣然地转身离去,“我们还要去丹玉坊逛逛,就不多聊了。”
目送两女远去的背影,祁宇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满是怅然:“唉,仙子只可远观,我等俗人,终究是无望啊。”
“丹玉坊?”项凡收回目光,有些疑惑。
“项道友有所不知,”祁宇合解释道,“今日是丹玉坊一月一度的‘论丹大会’,城中但凡有些名气的丹师,都会前去交流心得。那些丹道才俊,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知多少女修真心倾慕,削尖了脑袋想与他们结成道侣。”
说到这,他自嘲一笑:“不像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真修,旁人敬畏我们,仰慕我们,大多是看中我们的修为和能提供的庇护。可那些丹师不同,他们能炼制养颜丹、驻颜丹,能延缓衰老,留住青春……这才是女修们最无法抗拒的。那份倾慕,才是真的。”
祁宇合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项凡的心上。
他猛地愣住了。
是啊……
自己拼死拼活,忍受非人痛苦修炼《炼脉诀》,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是为了活得更久,更好。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路走来,何曾得到过半分真心的倾慕?
师尊柔睨待他如子侄,李秋荷对他更多的是敬畏与依恋,就连当初的林婉儿,也只是将他当做可以依靠的师兄。
似乎,从来没有人,是单纯地因为他“项凡”这个人,而对他心生爱慕。
他所追求的,那虚无缥缈的长生道果,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没意思。
自己还有两百多年的寿元,死亡,离他还很遥远。
他不像那些寿元将近的老修士,对死亡有着刻骨的恐惧,从而生出无比坚定的求道之心。
他的道心,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坚定。
那不过是所有修士都在追求的一个下意识的目标罢了。
项凡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道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项道友?项道友?”
祁宇合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唉,”祁宇合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也被打击到了,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提议道,“既然仙子无望,不如……咱们去长乐坊,找那里的仙子们,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项凡闻言,抬起头,看着一脸“我懂你”表情的祁宇合,忽然笑了。
他拍了拍祁宇合的肩膀,郑重道:“祁道友,能处!”
……
夜色降临。
逸仙居的院落中,李秋荷看着项凡身后那位身段妖娆、眼波流转的女修,贝齿轻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哀怨与担忧。
“老爷……”
“她叫媚衣,”项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吩咐道,“秋荷,带她去沐浴更衣。”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流素:“药液备好了?”
“回主人,已经备好。”流素恭敬地回答。
“很好。”
项凡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转身走入房中。
李秋荷看着那名叫媚衣的女修,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只是个侍妾,没资格管主人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怕项凡沉迷女色,耽误了修行。
项凡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传音道:“放心,她只是个练功用的‘工具人’,我自有分寸。”
工具人?
李秋荷愣住了,不明白这是何意。
房间内,热气蒸腾。
媚衣换上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袅袅婷婷地走到项凡身边,吐气如兰:“前辈……”
她本是长乐坊的头牌,自诩见过的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要能让这位筑基仙师满意,脱离奴籍,成为一名修士的侍妾,未来便有了依靠。
然而,她所有的幻想,在项凡将她带到那个巨大的药桶边时,便戛然而止。
桶内那惨绿黏稠的药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光是闻着,就让她头晕目眩。
“坐进去,运转你的功法。”项凡的命令不带一丝感情。
媚衣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下一刻,项凡也跨入桶中,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贴上了她的后心。
“啊——”
媚衣发出一声惨叫,只觉一股狂暴灼热到极点的真元,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经脉!
那股力量,根本不是她区区炼气期的修为所能承受的!
她的经脉像是要被寸寸烧断,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仙师……饶命……我……我受不住了……”
媚衣原本还想施展浑身解数来博取项凡的欢心,可此刻,她脸上血色尽失,两眼翻白,不住地求饶。
药桶内的药液,甚至还没开始加水稀释!
项凡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自己经过《炼脉诀》淬炼过的真元,竟会如此霸道!
这股力量对于他自己而言,只是淬炼经脉的灵药,可对于媚衣这种普通修士,难以坚持!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息,媚衣便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他当机立断,心念一动,强行将涌入媚衣体内的真元,尽数抽了回来。
“噗!”
媚衣如蒙大赦,喷出一口鲜血,直接软倒在药桶里,昏死了过去。
项凡看着昏迷不醒的媚衣,又看了看自己缭绕着淡金色光焰的手掌,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炼脉诀》过于霸道,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那股狂暴的力量,根本不是普通女修能够承受的。
项凡细想了一会,继续盘坐在木桶中运转炼脉诀法门,将所剩余的药力吸收,免得浪费好不容易才赚回来的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