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洞口，回想起昨夜那番神识空间的奇遇和随之而来的剧烈消耗，脑袋深处依旧隐隐作痛。
金手指虽然给力，但代价同样不菲，看来以后得省着点用，不能动不动就开“体验挂”，否则神识没恢复，人先没了。
根据脑海中黄梁那模糊又清晰的记忆，山洞外这条被灌木和杂草掩盖的小径，蜿蜒向下，通往山外。大约需要半天脚程，就能抵达记忆中那个名为“小溪坊市”的地方。
小溪坊市，据说是这大千山脉边缘地带，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散修聚集地。它并非无主之地，而是依附于一个名叫“清溪谷”的小型修仙宗门。清溪谷实力不算顶尖，但在附近一带也算是一霸，为坊市提供了基本的秩序和庇护，当然，也收取不菲的管理费用和税收。
记忆碎片中，关于坊市的印象是嘈杂、混乱，却又充满了机遇。那里龙蛇混杂，既有像原主这样走投无路、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的底层修士，也有四处游历、倒卖物资的行商，甚至偶尔会有宗门弟子前来发布任务或采购。丹药、法器、符箓、各种修炼材料、甚至一些来路不明的功法残卷，只要你有灵石，或者有足够价值的东西交换，理论上都能在坊市里找到。
对于现在的项凡来说，那里是他唯一的希望。他需要购买制符必需的符砂和妖兽血，将脑子里“体验”来的洁身符绘制技巧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灵石。
整理了一下身上唯一还算完整的衣物，将那个寒酸的灰布包裹系在腰间，确认短剑还在，这才迈开脚步，沿着小路向下走去。
山路崎岖，对他这具只有炼气一层的身体来说，着实有些费力。走了没多久，他就开始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这破身体，跑个路都费劲，还想修仙？”项凡忍不住吐槽，前世虽然是社畜，但好歹经常挤地铁、赶公交，体能比现在强多了。“看来，除了搞钱，锻炼身体也得提上日程。”
他走走停停，一边努力适应这具身体，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大千山脉外围虽然相对安全，但也不是绝对的太平之地，偶尔也会有不开眼的低阶妖兽或者心怀叵测的修士出没。原主就是前车之鉴。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或许是土遁符将原主带到了足够偏僻的地方，又或许是他的运气还不错，直到中午时分，视线豁然开朗，喧嚣的人声隐约传来，一个小镇的轮廓出现在山脚下的平缓地带。
那就是小溪坊市。
与项凡想象中那种尘土飞扬、随意搭建的草台班子不同，眼前的小溪坊市颇具规模。它背靠着一座不算太高、但郁郁葱葱的山峦，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涧蜿蜒流下，穿过坊市，最终汇入远方的河流。坊市的建筑大多是青石或木材建造，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溪两岸，沿着山势向上延伸，形成一片颇为壮观的建筑群。
坊市入口处，矗立着一座简易的石制牌坊，上面刻着“小溪坊市”四个古朴的字。牌坊下，有两名身穿统一青色服饰、腰间佩剑的修士站岗，看他们身上散发的灵力波动，至少也是炼气四五层的修为。这应该就是清溪谷的弟子了。
进出坊市的人流络绎不绝，大多是像项凡这样穿着朴素、修为低微的散修，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期盼或疲惫的神色。偶尔也能看到几个衣着光鲜、气息沉稳的修士，引来周围敬畏的目光。
项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微激动和紧张，随着人流走进了坊市。
一入坊市，喧嚣声浪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术演示的噼啪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争吵，混杂着草药、矿石、烤肉、甚至一些不明的腥膻气味，构成了一副生动而混乱的修仙界底层画卷。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的摊主直接铺一块破布，上面摆着几株蔫了吧唧的灵草、几块颜色黯淡的矿石，或者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低阶符箓。有的则稍微讲究些，搭了个简易的木棚，货品也更丰富一些，瓶瓶罐罐的丹药、闪烁着微弱灵光的低阶法器、成沓的符纸、各种妖兽材料……琳琅满目。
项凡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啧啧称奇。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吗？果然比前世的菜市场……不，是比CBD还要魔幻。
他看到一个摊位上摆着几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摊主介绍说是“月光螺”的珍珠，有静心凝神之效，开价三颗下品灵石。旁边一个摊位上，一把看起来颇为锋利的飞剑，剑身流淌着淡淡的青光，摊主唾沫横飞地吹嘘是“百年青木精英”炼制，削铁如泥，售价高达五十颗下品灵石。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丹药，什么“大力丸”、“回春丹”、“辟谷丹”，听名字就感觉很……接地气。
项凡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东看看西瞅瞅，越看越是心潮澎湃。他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那些高阶修士一样，御剑飞行，遨游天际；也能随手拿出大把灵石，买下这些曾经只能仰望的宝物；甚至，能够炼制出更强大的丹药，绘制出更玄奥的符箓，移山填海，摘星拿月……
想到兴奋处，他嘴角不自觉地咧开，露出了一个略显痴傻的笑容，甚至还轻轻“嘿嘿”了两声。
“喂，你看那小子，傻笑什么呢？”
“估计是第一次来坊市吧？看他那穷酸样，怕是连一块灵石都拿不出来。”
“啧啧，又一个妄想一步登天的愣头青。”
旁边几个路过的修士低声议论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项凡耳中。其中一人还毫不掩饰地对着他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项凡脸上一热，笑容瞬间僵住，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该死，社畜的谨慎呢？说好的苟呢？怎么一看到花花世界就原形毕露了？
他连忙收敛心神，低下头，脸颊发烫，快步挤开人群，朝着相对僻静的区域走去，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看来，这心态还需要好好调整，低调，一定要低调。
在坊市里七拐八绕，避开人流密集的主干道，找到了坊市边缘靠近山脚的一片区域。这里的建筑相对稀疏简陋一些，多是一些提供临时住所的客栈或者洞府出租。
他抬头看到一块挂在普通木屋门前的招牌，上书“闲云居”三个字，字体还算工整。看样子，这里就是专门为修士提供短期落脚点的地方。
项凡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一个看起来睡眼惺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趴在柜台后面打盹。听到脚步声，老者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项凡一番。
“住店？”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嗯，请问这里怎么收费？”项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上房，带简单聚灵阵，一个月十块下品灵石。中房，干净整洁，一个月五块下品灵石。后院还有几间茅屋，简陋些，一个月两块下品灵石。”
“茅屋……两块下品灵石？”项凡的心猛地一沉。
两块！他全部家当也才五块下品灵石！这最便宜的茅屋，一个月就要花掉他将近一半的财产！这修仙界的物价，简直比前世一线城市的房租还要离谱！抢钱啊这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不住店又能去哪里？继续住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别说修炼了，能不能安全过夜都是问题。而且，他要制符，总得有个安静、安全的地方吧？在大街上画符？怕不是嫌命长。
买材料需要灵石，住店需要灵石，吃饭……对了，辟谷丹也要灵石买！
项凡感觉压力山大。前世好歹还有个稳定的工作，按月拿工资。现在可好，纯纯的无业游民，还是负资产开局。
五秒钟。
项凡的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五秒钟。
第一秒：太贵了！溜了溜了！
第二秒：不住店睡哪？山洞？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第三秒：必须租！安全第一！苟命要紧！
第四秒：可是只剩三块灵石了……怎么买符砂和妖兽血？
第五秒：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安顿下来再说！大不了……先画要求最低的洁身符试试？
“……就要那个茅屋吧，先租一个月。”项凡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从怀里摸出两颗泛着微光的下品灵石，放在了柜台上。灵石入手微凉，蕴含着淡淡的能量，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硬通货”。
老者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随手扔进旁边一个看起来油腻腻的钱袋里，然后从柜台下摸出一块灰不溜秋的木牌，扔给项凡：“后院，三号茅屋，自己找。”说完，又趴下去准备继续打盹，似乎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项凡接过木牌，入手粗糙，上面用简单的刻刀划了三个歪歪扭扭的数字。他也没在意老者的态度，道了声谢，便转身走向后院。
后院果然比前堂更加简陋。稀稀拉拉地矗立着五六间低矮的茅草屋，屋顶的茅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是用泥土混合碎石糊的，歪歪斜斜。院子中间倒是有一口水井，旁边还晾晒着几件不知是谁的破旧衣物。
项凡找到了挂着“三”字木牌的那间茅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看不出原色的干草。一张缺了条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桌子。没了。
这就是他未来一个月，甚至可能更长时间的“家”。
项凡站在门口，看着这堪称家徒四壁的景象，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些许喧嚣。他将腰间的包裹解下，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三颗下品灵石，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涌上心头。
三块灵石，就是他全部的启动资金。他必须尽快购买到符砂和妖兽血，成功绘制出符箓并卖出去，否则，别说修炼了，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甚至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压力有点大啊……”项凡苦笑一声，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目光落在那支放在包裹里的、笔杆斑驳的符笔上。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