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枚足以让任何符师疯狂的玉简,项凡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将其推了回去。
“青鼎道友,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仿佛推开的不是一门三阶秘符的传承,而是一杯寻常的茶水。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乐开了花。
收下玉简?
开什么玩笑!
一旦收下,便意味着要承下这份因果。以青元谷的行事风格,青鼎真人必然会要求他立下心魔大誓,保证绝不将此符外传。
更重要的是,这等于主动将自己绑上青元谷的战车,卷入那未知的滔天风暴之中。
自己连风暴的中心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扎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他项凡,从不做这种亏本买卖。
有神识空间这等逆天之物在手,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玉简中的内容尽数“拓印”下来,何必去沾染这不必要的麻烦?
青鼎真人显然没料到项凡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三阶秘符!
放眼整个南蛮修仙界,拥有三阶秘符传承的势力,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多少结丹修士为了求得一门强大的秘术而奔波一生,甚至不惜身陨道消。
而眼前之人,面对这唾手可得的机缘,竟能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份心性,这份定力……
青鼎真人看着项凡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敬佩。他原以为项凡只是一个在符道上有些天赋的散修,现在看来,是他看走眼了。
“项道友能抵挡住这等诱惑,贫道佩服。”青鼎真人郑重地拱了拱手,“是贫道唐突了。”
“道友过誉了。”项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幽深,“我只是……比旁人更能看清未来罢了。”
这话半真半假。
真是他预见到了接受玉简可能带来的无尽麻烦。
假则是,他所谓的“看清未来”,并非推演天机,而是仗着神识空间,早已为自己铺好了另一条路。
青鼎真人闻言,却是一怔,旋即脸上流露出几分了然与惋惜。
看清未来?
在他听来,这分明是道途无望的感慨。
想来这位项道友是觉得自己资质有限,此生结丹无望,甚至连结丹初期都难以寸进,所以才对这需要高深修为才能发挥全部威能的三阶秘符不感兴趣。
毕竟,再厉害的符箓,若是自身法力跟不上,也只是屠龙之技,毫无用处。
念及此,青鼎真人不由得出言安慰道:“项道友何必妄自菲薄。修行之路,资质固然重要,但心性与机缘同样缺一不可。我青元谷典籍中曾有记载,一位太上长老便是以三灵根之资,硬生生修至元婴之境,名垂青史。道友年纪轻轻便已是结丹真人,未来成就,未可限量啊。”
项凡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三灵根?
这位青鼎真人,怕是把自己当成那种靠着丹药和运气勉强结丹的三灵根修士了。
他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也好,被误会成资质驽钝,总比被当成什么天才妖孽要安全得多。
他甚至恶趣味地想着,等将来自己若是侥幸修成了元婴,再对着旁人感叹一句“资质低下,大道无望”,不知会不会还有人跑来安慰自己,“道友莫慌,双灵根亦有化神之机”?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忍俊不禁。
青鼎真人似乎还有要事在身,见项凡主意已定,便不再强求,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项凡亲自将他送到山门外,望着他化作一道青虹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凝重。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青元谷,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转身回到静室,关上石门,布下数道禁制,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丝丝凉意的玉佩。
明华宝玉。
此物能滋养神识,减缓消耗,正是他接下来要进行的大工程的关键。
佩戴好宝玉,项凡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心神瞬间沉入那片熟悉的灰蒙空间。
他心念一动,方才在待客厅中的一幕,便如同画卷般在眼前缓缓展开。
青鼎真人,桌案,以及那枚静静躺在桌上的青色玉简。
就是现在!
项凡的神识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那枚玉简猛地抓去!
嗡!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顺着他的神识疯狂涌入脑海。
然而,仅仅是刹那之间,项凡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神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瞬间虚脱。
他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太勉强了!
三阶秘符所蕴含的信息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刚才那一下,神识几乎耗尽,可“拓印”下来的内容,恐怕连玉简总量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他苦笑一声,按照这个进度,没个十年八载,休想将这《小极阳符》的制法给完整弄到手。
不过,他并不气馁。
有过一次经验,下一次就好办多了。
他当即调整策略,不再追求一蹴而就,而是决定采用水磨工夫,每次回溯都只截取一小部分信息,并且保留部分神识,绝不让自己再体验那种被彻底抽空的虚弱感。
虽然这样一来,整个过程会变得更加漫长,但胜在稳妥。
……
岁月无声,时光飞逝。
静室之中,不知寒暑。
当项凡从一次深层次的入定中悠悠转醒时,他掐指一算,才惊觉距离青鼎真人那次拜访,竟已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而今日,恰好是他一百岁的生辰。
一百岁。
项凡走到镜子前,施了个水镜术。
镜中的青年,面容一如往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眼眸,却比十五年前更加深邃、沉静,仿佛藏着一片星空。
他抬起手,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雄浑法力,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前世百年,早已是尘归尘,土归土。
而今生百年,对他而言,却不过是修仙路上的一个小小开端。
这就是仙与凡的区别。
“吱呀——”
静室的石门缓缓打开。
门外,一道倩影早已等候多时。
钟海玲身着一袭华美的凤尾裙,身姿婀娜,容光焕发。经过这十几年的修行,她的修为愈发稳固,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一派金丹真人的气度。
“夫君,你可算出关了。”她迎上前来,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喜悦。
项凡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伸手抚过她光滑的手背,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闭关的这些年,承徳商会和甘泉府内外的一切事务,都由钟海玲一人操持。
如今的甘泉府,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放眼望去,张灯结彩,仙乐飘飘。无数修士自四面八方御剑而来,在山下弟子的引导下,落于宴客殿前的广场上。
殿内,更是人声鼎沸,宾客满座。
南蛮各地的豪族、宗门,都派来了使者,送上厚礼。
就连青元谷,也派来了一位筑基后期的管事,送上了一份不菲的贺礼,给足了项凡这位金丹真人的面子。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热,钟海玲心中一甜,脸颊飞上两抹动人的红霞,轻声道:“只要夫君安好,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寿宴从正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当宴席的气氛达到顶峰时,众人期待已久的环节,终于要来了。
金丹讲法!
项凡很清楚,今日到场的数千名修士,至少有九成,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对于那些困在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而言,一位金丹真人的高屋建瓴之言,往往能一语点破他们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修行迷津,其价值远胜过任何灵丹妙药。
甘泉山顶,早已搭建起了一座临时道场。
项凡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道场中央的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