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睨笑吟吟地看着项凡，那双凤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仿佛一只刚刚偷到腥的猫。她莲步轻移，身形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风，便要凑到项凡身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师可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项凡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将要搭上自己肩膀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柔睨的笑容僵了一瞬。
项凡神色不变，仿佛刚才的后退只是无心之举。他朝柔睨拱了拱手，态度恭敬却又带着一丝疏离：“师尊，关于商会支持的具体事宜，极为繁琐。弟子不善此道，稍后会由商会的凤儿管事与您详谈，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方案。”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公事，并且将对接的人换成了下属，明确地划出了一条界线。
师徒是师徒，生意是生意。
柔睨是何等人物，立刻便明白了项凡的意思。她眼中的那一丝狡黠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欣赏和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小子，成了金丹真人，心思也越发滴水不漏了。
她不再纠缠，洒脱地一摆手：“也好，就依你。为师乏了，先去休息。”
说罢，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往客房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项凡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钟海玲，却见她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夫君，师尊她……似乎对你很不一样。”钟海玲的声音很轻。
项凡苦笑一声，拉起她的手：“别多想了，我们去吃饭，饿死我了。”
然而，当饭菜端上来，他习惯性地夹了一块灵兽肉放进钟海玲碗里时，却脱口而出：“来，乖宝宝，多吃点。”
话一出口，项凡和钟海玲都愣住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项凡的脸皮一阵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称呼，分明是刚才柔睨信上对他的称呼“乖徒儿”的变种！
“都怪师尊！”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埋头扒饭。
钟海玲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尽是温柔。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项凡难得地享受了一段清闲时光。
白日里，他陪着钟海玲在御水阁内散步，或是温存缠绵，享受着二人世界。道侣之间的感情，在这一次次的陪伴中，越发醇厚。
偶尔，他也会去向柔睨请教一些金丹期的修炼疑难。
虽然两人如今修为仿佛，但柔睨毕竟结丹多年，经验远非他这个新晋真人可比。一番交流下来，项凡对金丹期的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获益匪多。而柔睨也从项凡新奇的思路中，得到了一些触动和启发，对这个徒弟越发满意。
半个月后，承徳商会终于将修复传送阵所需的各种材料，尤其是南蛮特有的几种灵木和妖兽精血，全部备齐。
万事俱备，项凡不再耽搁。
他向钟海玲和柔睨郑重告别，再次踏上了前往北部丛林海的旅程。
临行前，柔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子，西境混乱，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圣灵宗不差你一个，可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项凡心中微暖，郑重点头：“弟子明白。”
一路飞驰，他并未直接前往毒虫谷，而是绕道先去了趟莺翠坊市。上次传送阵损毁，让他意识到准备必须万无一失。他在坊市内又补充了大量的空白符纸、丹药以及一些备用的阵法材料，将储物袋塞得满满当当，这才安心离去。
再次抵达毒虫谷，项凡眉头微皱。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原先被他清理干净的地下通道，竟又被一股新的毒虫群所占据，黑压压的一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玄阳法剑术！”
炽热的剑光如同一轮小太阳，在地底通道中爆开。炙热的火浪席卷而过，那些坚硬的甲壳在金丹真人的法术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烧成焦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条通道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进入地宫，项凡没有立刻开始修复。他先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崭新的阵盘。
这并非之前那套二阶阵法，而是他特意从商会调来的一座三阶下品的防护大阵——“金刚琉璃阵”。
他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将这座大阵小心翼翼地布置在地宫之内，把整个传送阵区域都笼罩其中。随后，又将大量的驱虫粉末洒满地宫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用灵火将地宫的泥土都反复熏蒸了一遍，彻底将此地改造成了任何毒虫都厌恶的禁区。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着手修复那座远距离传送阵。
修复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要艰难。
这座古传送阵的禁制符文极为复杂，而且许多地方已经彻底损毁，无从参照。
项凡盘膝坐在阵前，闭上双目，神识沉入了那片神秘的空间。
在他的神识空间内，残破的传送阵影像清晰浮现。他调动神识，模拟出一缕缕法力，开始在虚幻的阵法上刻画、修复那些缺损的禁制。
“嗤！”
一次错误的尝试，神识空间内的模拟禁制瞬间崩溃，化作点点光斑。一股精神上的疲惫感传来，但项凡的眼神却越发明亮。
失败了，但也让他排除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这便是神识空间最大的优势！他可以在这里进行无数次的试错，而现实中的珍贵材料，却一分一毫都不会损耗。
时间一天天过去。
项凡就如同一位最耐心的工匠，日复一日地在地宫中枯坐。他将整个传送阵分解成数十个单元，在神识空间中逐一攻克，再到现实中进行复刻。
春去秋来，将近小半年的时间悄然而逝。
这一日，当地宫中最后一枚残缺的禁制符文被项凡用灵力补全时，整座沉寂已久的传送阵，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闷响！
紧接着，一道刺目之极的灵光冲天而起，将整个黑暗的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缓缓收敛，光芒变得柔和稳定。
项凡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打出一道法诀没入阵中，立刻感应到，传送阵的另一端，传来了一股清晰而稳定的空间坐标回应。
连通了！
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远距离传送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尸骨无存。
必须进行测试！
他飞出地宫，随手从外面抓来一笼不知名的小毒虫，又取出一枚空白的挪移令，在上面注入一缕法力作为标记。
回到地宫，他将毒虫笼和挪移令一同放上传送阵，然后掐动法诀，嵌入灵石。
“嗡！”
阵法光芒一闪，笼罩着毒虫笼和挪移令的那片空间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两样东西便凭空消失。
项凡没有急，盘膝坐下，耐心等待。
一个月后，他再次打出法诀，一道指令跨越遥远的空间，传向另一端。
片刻之后，传送阵上光华再闪，那只消失的毒虫笼和挪移令，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了阵法中央。
他上前检查，笼中的毒虫虽然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都还活着。而那枚挪移令上，他留下的法力印记也毫无被触动的痕迹。
成了！
传送阵，彻底修复完毕！
站在通往未知的传送阵前，项凡一向平静的心境，也泛起了丝丝紧张的涟漪。
西境！
典籍中那个混乱、无序，充满了杀戮与纷争的修士流放之地。那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他将阵法上已经灵气耗尽的四十九枚中品灵石一一更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站上了传送阵的中央。
随着法诀的催动，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一股强烈的撕扯感和眩晕感袭来。项凡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
下一刻，他眼前的光芒彻底消失，身影从南蛮的地宫中，彻底不见。
……
“呕……”
当天旋地转的感觉稍稍退去，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便涌了上来。项凡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祭出了玄龟晶盾和耀阳剑，全身法力戒备。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同样黑暗、污浊的地宫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厚厚的灰尘味和一股陈腐的气息，显示此地已经很久无人涉足。
他弹出一张强光符，雪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
这里与南蛮的地宫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地上积了足有半寸厚的灰尘。他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出去，发现这座传送阵同样位于一座巨大的山体内部，而外面，则是一片荒芜枯寂的山岭。
最关键的是，此地的灵气浓度，低得可怜，甚至还不如南蛮的一些凡俗山脉。
这种地方，根本不像是会有修士常驻的样子。
项凡心中稍定，看来此地是安全的。
他很快找到了被坍塌石块堵死的出口，金丹期的修为让他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暴力清理出一条通道，走了出去。
然而，当他走出地宫，看清外面世界的一瞬间，饶是他心智坚韧，瞳孔也不由得剧烈收缩！
眼前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
天空，不是蓝色，也不是阴沉的灰色，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仿佛一块凝固的血珀。
大地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绿色。
周围的树木，全都呈现出一种扭曲怪异的姿态，光秃秃的树干上，长满了猩红色的怪异菌类。地面上，零星开着一些妖异的血色花朵，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哪里是修仙界？这分明就是一处魔域！
项凡心头巨震，立刻尝试着运转功法，炼化此地的天地灵气。
然而，当第一缕西境的灵气被吸入体内，顺着经脉运转时，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之色！
不对劲！
这灵气不对劲！
他清楚地感觉到，这看似正常的灵气之中，夹杂着一种阴冷、诡异的力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细针，正在无声无息地腐蚀着他的神魂！
这种情况，只有在吸收那些魔气、阴气等负面能量时才会发生！
可典籍中从未记载过，西境的灵气竟有如此歹毒的特性！
“该死！”
项凡心中一沉，不敢再吸收分毫。他立刻调动丹田内的玄阳真元，包裹住那缕已经被腐蚀的神魂之力，随即催动灵火，小心翼翼地进行煅烧。
“滋啦……”
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那股阴冷的腐蚀之力，终于被至阳的灵火彻底炼化，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项凡这才松了口气，但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的灵火能够克制，否则长此以往，神魂必然会不断衰弱，最终彻底崩溃！
他抬头望着这片诡异的猩红世界，心中再无半点探索的欲望。
此地不宜久留！
他立刻打消了深入探究灵气根源的念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坊市，或者任何一个有活人修士的地方，搞清楚这西境，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