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凡这一挖，就是大半年。
这半年里，他几乎是以地底为家，每日与泥土和虫豸为伴。过程枯燥且凶险，好几次都差点挖穿某个剧毒蛛后或是千足蜈蚣王的老巢，引得对方暴怒，在地底掀起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好在，他准备充分。
随身携带的大量解毒丹药如同糖豆般消耗，数座备用阵盘轮番启动，隔绝气息，抵御攻击。灵石的消耗速度，足以让任何一个资深的筑基修士当场破产。
然而，付出是值得的。
那些被他顺手解决掉的毒虫，除了少数剧毒之物，大部分都成了他果腹的口粮。烤着吃，灵气充沛，嘎嘣脆。
更让他惊喜的是，长期与万木毒瘴和各种虫毒打交道，他竟渐渐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抗性。如今再面对谷口那种程度的毒瘴，已然能做到短时间内不受影响。
这日，正在掘进的法器飞斧猛地一空，前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项凡心中一动，收了法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前方不再是坚硬的岩石和泥土，而是一片中空的地带。他刚刚，似乎是砸穿了一面人工修建的墙壁。
找到了！
他精神一振，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又在原地潜伏了数个时辰，确认周围没有任何虫巢被惊动的迹象后，才悄无声息地从破洞中钻了进去。
眼前是一座颇为宽敞的地下宫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
项凡随手打出一道强光符，将整个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地宫中央，一座古朴的圆形石台静静矗立，上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符文，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传送阵。
而在地宫的另一头，本该是出口的位置，却被大量的乱石和泥土堵得严严实实，甚至还用法术加固过。
显然，这是灵蝶夫人的手笔。她离开之后，便彻底封死了入口，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这里的秘密。
项凡快步走到传送阵前，仔细勘察起来。
片刻后，他长长舒了口气。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
传送阵的核心部分完好无损，只是边缘的几处能量节点和符文被暴力破坏了。灵蝶夫人似乎也只是想让它暂时失效，而非彻底摧毁。
不过，即便只是修复这些边边角角，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用到许多特殊的灵材。
项凡将所需材料一一记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没有在此地久留，而是原路返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毒虫盘踞的山谷。
是时候回青元仙城了。
一来，补充这大半年消耗殆尽的丹药和灵石。
二来，采购修复传送阵所需的材料。
一旦这跨境传送阵修复，那价值可就太大了！
项凡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南蛮的特产灵物，运到西境去卖，价格能翻上几番。再将西境的特产倒腾回来，一来一回，其中的利润简直难以想象。
只要能将这条商路打通，周而复始，何愁没有修炼资源？
别说结婴，就算是化神所需的资源，长此以往，也未必不能凑齐！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
青元仙城，依旧是那般繁华热闹。
项凡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道袍，收敛了气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恍如隔世。
他没有急着回御水阁，而是先找了家常去的酒楼，点上一桌丰盛的酒菜，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这半年只吃虫子的胃。
刚坐下没多久，邻桌几个修士的交谈声，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灵越宗那位含光真君，前不久出事了！”
“什么事？那可是元婴真君，谁能让他出事？”
“嘿，谁说不是呢？可偏偏就出事了！据说，是被一位叫林婵玉的女修给偷袭了，元气大伤，现在已经闭了死关，不知是死是活！”
“什么？！女修！”
“是啊，据说那女修也不知用了什么歹毒的禁术，拼着性命不要，硬是把含光真君给重创了。现在整个灵越域都乱成了一锅粥！”
项凡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林婵玉？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拍卖会上，眼神空洞麻木的女子。
他设想过她可能会报复，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重创了一位元婴真君！
这女人，是真疯了。
项凡心中感慨，也瞬间意识到，灵越域的天，要变了。
他默默饮尽杯中酒，结了账，不再停留，径直朝着御水阁的方向走去。
刚一踏入御水阁的大门，钟海玲便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急切。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项凡看她神色不对，心中一紧。
“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一封信送来，指名道姓要给你。”钟海玲说着，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玉质信封，“这封信是从中土万法阁寄来的，光是送信的费用，就花了上万灵石。”
项凡接过信封，入手微沉。
信封之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行娟秀中透着几分霸道的字迹：
“乖徒儿亲启。”
是她！
项凡瞳孔微微一缩，立刻认出这是他那位便宜师尊柔睨的笔迹。
他拉着钟海玲回到静室，指尖逼出一缕神魂烙印，轻轻点在信封的禁制上。光华一闪，信封无声开启。
两人凑在一起，一同看去。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先是恭喜他荣升一阁之主，修为也到了筑基中期，言语间颇为欣慰。
看到这里，项凡和钟海玲对视一眼，都有些莞尔。
看来师尊收到的消息，还是几个月前的。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如今已经是金丹真人了。
信中后半段，柔睨提点他结丹不易，需得厚积薄发，切不可操之过急。
信的末尾，则是一个让项凡精神一振的消息——
她将于近日重返南蛮，师徒二人，不日即可相见。
重返南蛮？
项凡皱起了眉头。
圣灵宗早已覆灭，她回来做什么？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静室外忽然传来侍女恭敬的禀报声。
“启禀阁主，外面有一位金丹真人前来拜访，指名要见您。”
“名帖呢？”
“在这里。”
侍女呈上一张流光溢彩的名帖。
项凡接过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
柔睨。
项凡：“……”
好一个不日相见，信刚到，人就到了！
他哭笑不得，连忙站起身，对钟海玲道：“走，随我一同去迎接师尊。”
虽然如今修为相差仿佛，但师徒之礼不可废。
待客厅中，一位身着宫装的绝美女子正安然端坐。
她气质清冷，却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周身灵压内敛，正是已臻至结丹中期的柔睨。
时隔一甲子，她风采依旧，甚至更胜往昔。
听到脚步声，柔睨抬眸望来，目光落在项凡身上。
下一刻，她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猛地睁大了。
“你……结丹了？！”
柔睨霍然起身，一步便跨到项凡面前，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股精纯的法力探入他体内，飞速游走一圈。
确认那颗滴溜溜旋转，散发着浑厚气息的金丹并非虚妄后，她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化作了难以掩饰的狂喜。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项凡的眼神，满是赞许和骄傲。
“为师还担心你根基不稳，特意为你寻了一份结丹的机缘，没想到你小子，竟自己就成了！”
她松开项凡，转头看向一旁温婉娴静的钟海玲，脸上的喜色更浓。她翻手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不由分说地塞到钟海玲手里。
“初次见面，这是师尊给你的见面礼。”
钟海玲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项凡。
项凡神识一扫，心头猛地一跳。
那玉盒之中，静静躺着的，赫然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结金丹！
这等至宝，说送就送了？
他这位便宜师尊，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
“师尊，此物太过贵重……”项凡连忙开口。
“给你道侣的，又不是给你的。”柔睨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回主位，“收下吧，你如今也是一阁之主，身边没个像样的道侣怎么行？”
话已至此，项凡也不再矫情，对钟海玲点了点头。
钟海玲这才满心欢喜地收下，盈盈一拜：“多谢师尊厚赐。”
寒暄过后，项凡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尊，您这次回南蛮，究竟是……”
柔睨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郑重。
她看着项凡，一字一句地说道：“为师要重建圣灵宗。”
重建圣灵宗！
项凡心中巨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我需要你的帮助。”柔睨的目光灼灼，“项凡，加入我，待圣灵宗重建之后，你我师徒，共掌大教！”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若是在结丹之前，项凡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现在……
他沉思了许久，在柔睨越发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师尊，恕弟子不能答应。”
柔睨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为何？”
“承徳商会如今发展迅猛，弟子实在脱不开身。”项凡找了个借口，随即话锋一转，郑重承诺道，“不过，弟子虽然不能与师尊一同重建宗门，但承徳商会，可以为圣灵宗的重建，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他拒绝了共同执掌宗门的虚名，却许下了一个更为实在的承诺。
柔睨先是一愣，随即，那双黯淡下去的凤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她猛地明白了项凡的意思。
重建宗门，最缺的是什么？
是资源！是人脉！是情报！
而这些，恰恰是一个成熟的商会最擅长的！
如果承徳商会能全力支持，她便能从无数繁杂的俗务中脱身，将所有精力都用在调和各方势力，处理那些最棘手的矛盾上！
这何止是事半功倍？
这简直是为她扫清了九成九的障碍！
甚至，她还能因此节省出大量时间用于修炼，为冲击元婴期做准备！
“你……此话当真？”柔睨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异的颤抖。
“弟子，一言九鼎。”项凡平静地回应。
“好！”柔睨激动地一拍扶手，看向项凡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欣慰，“不愧是我的徒弟！”
她原本只是想拉一个强援，却没想到，这个徒弟直接给了她一个金山！
短暂的激动过后，柔睨迅速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笑吟吟地看着项凡，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为师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