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御水阁的侍女们看到一道虚弱的身影踉跄着推开院门,顿时吓了一跳。
项凡脚步虚浮,眼眶深深凹陷下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摇摇欲坠。
“夫君!”
钟海玲正在内院指导侍女修剪灵植,闻声回头,看到项凡这副模样,花容失色,手中的剪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搀住他。
入手处,项凡的胳膊冰凉,还不住地微微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钟海玲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扶着他往屋里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莫不是……去怡红楼跟人斗法,被人给榨干了?”
项凡被她搀到太师椅上,闻言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灵茶,一饮而尽,干裂的嘴唇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胡说什么,”他喘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试验新练成的遁术,一不小心玩脱了。”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瞬星遁的速度超乎想象,那种肉身撕裂空气,将一切都甩在身后的极致快感,让他一度沉迷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
等他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才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早已干涸,甚至连精血都亏空了一成有余,整个人仿佛被掏空。
更可怕的是,他已经飞出了青元城不知多少里,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的海域上空。
若非他身上还备着几瓶恢复法力的丹药,恐怕就要从万丈高空直挺挺地掉下去,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飙车而摔死的金丹真人。
饶是如此,他也是一路走走停停,耗费了数个时辰,才勉强支撑着飞回了青元城。
钟海玲听完,又是后怕又是心疼,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项凡闭上眼,感受着妻子指尖传来的温柔力道,心中一片安宁。
这次的教训足够深刻。
瞬星遁这等压箱底的保命秘术,威力巨大,消耗也同样恐怖。寻常赶路也就罢了,若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燃烧精血强行催动,固然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但事后的后遗症也足以让他元气大伤。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
夏去春来,时光飞逝。
项凡这一休养,便足足过去了半年。
那日亏空的精血和修为,总算是在各种灵丹妙药和钟海玲日复一日“不辞辛劳”的帮助下,彻底弥补了回来。
过程虽然有些辛苦,尤其是面对自家夫人那“为了你好”的眼神,让他时常有种被当成药渣的错觉,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庭院中,春雨淅淅沥沥,洗刷着亭台楼阁。
项凡懒洋洋地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怀里搂着睡眼惺忪的钟海玲,看着雨幕发呆。
他最近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自从上次亏空之后,他对双修之事,似乎就没了以往那么大的兴致。就连那四个新纳的侍妾,个个千娇百媚,他也已经许久没有临幸。
难道是腻了?
他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念头。修仙者清心寡欲,莫非自己修为精进,心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夫君,在想什么?”怀里的钟海玲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在想,是时候出去走走了。”项凡收回思绪,低头在妻子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炼制“辰星镜”的几味主材料,在青元域内寻觅了许久,都毫无音讯。他不想再等下去,准备动身前往更为广阔的林海碰碰运气。
另外顺便找找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传送阵。
“又要出去?”钟海玲闻言,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
“嗯,去林海。”
钟海玲沉默了片刻,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拦。她只是将头轻轻靠在项凡的肩上,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项凡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一软,将她重新搂入怀中,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话。
钟海玲的脖颈瞬间红透,仿佛能滴出血来,她猛地推开项凡,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你!……那样太羞耻了!”
说完,便捂着脸,转身要逃回屋里。
项凡哈哈一笑,长臂一伸,便将她重新捞了回来,任凭佳人在怀中如何挣扎,就是不松手。
……
半个月后。
北部丛林海,深入万里之遥。
这里早已脱离了青元域的范围,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毒瘴。
项凡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林间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山谷之外。
自从修为精进后,他神识空间的回溯能力也水涨船高,消耗大大减少。这半个月来,他以灵蝶夫人留在青元城的一缕气息为引,不断回溯追踪,终于找到了这里。
眼前的山谷,终年被五彩斑斓的毒瘴笼罩,谷口怪石嶙峋,连一丝风都透不进去,死寂得可怕。
他可以确定,灵蝶夫人当初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项凡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绕着山谷外围仔细探查了一圈。
这一查,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山谷,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毒虫窝!
神识扫过,能感知到地底和山壁中,盘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虫巢,各种闻所未闻的毒虫在其中繁衍生息,其数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此地的毒瘴,名为“万木毒瘴”,便是这些毒虫的排泄物和尸体常年累月腐化而成,寻常金丹真人沾染上一丝,都要耗费大法力才能驱除。
项凡没有逞能,他果断退后数十里,寻了一处乱石丘陵,祭出法器飞斧,三下五除二便在山体内部挖出了一个简易的洞府。
随后,他又布下数层阵法,隔绝了外界的毒瘴和窥探,这才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仅仅是在外围探查了一圈,他体内便已积聚了不少毒素,必须尽快清除。
数日后,当项凡将体内最后一丝毒素逼出体外,脸色才重新恢复了红润。
他再次来到毒虫山谷外,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
然而,攻略的难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尝试着从正面突入,结果刚进谷口不到百丈,便惊动了至少上百个大型虫巢。
“嗡嗡嗡——”
刺耳的虫鸣声汇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毒虫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片片彩色的“云”,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毒虫种类繁多,有的能喷吐腐蚀性极强的毒液,有的能释放麻痹神识的毒雾,有的则肉身坚硬如铁,悍不畏死。
纵使项凡手段尽出,也被这无穷无尽的虫海搞得手忙脚乱,吃了几个小亏后,只能狼狈退了出来。
强攻,是行不通了。
项凡站在山谷外,遥望着谷内深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土丘。
根据回溯的记忆片段,那座土丘上,似乎有一座人工修建的残破祭坛。
传送阵,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这无穷无尽的虫群,既是危险,也是一层天然的屏障,守护着传送阵不被外人发现。
想要过去,就必须想个别的办法。
他皱着眉头,目光在坚实的地面和那座遥远的土丘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这些虫子,大多生活在地底和山壁的巢穴中。
强闯进去,等于同时捅了几十上百个马蜂窝,自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但如果……
是从更深的地下,悄悄地挖一条地道过去呢?
项凡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方法虽然笨,但却足够稳妥!
挖地道必然也会惊动一些地底的虫巢,但总好过在地面上被几十上百个虫群围攻。
而且,一旦有虫巢被从下方入侵,其他虫巢的毒虫赶来支援,在这狭窄的地底,搞不好还会因为敌我不分,自相残杀!
想到这里,项凡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不就是挖洞吗?
他堂堂金丹真人,还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