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睨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山间清泉叮咚，拂过项凡心头。他依言直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位“便宜”师尊。
“坐吧。”柔睨随手一指月桂树下的一个玉石蒲团，“为师刚结束闭关，还未来得及收拾，让你见笑了。”
项凡哪敢说半个“不”字，恭敬地坐下。
柔睨素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套精致的白玉茶具。她纤长的手指轻捻，取出一撮形如雀舌，通体碧绿的茶叶放入壶中，随即引来一道山泉，凭空煮沸，冲泡而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只是闻上一口，便让项凡觉得神台清明，连日来的疲惫与杀伐之气都消散了不少。
“尝尝为师亲手种的‘云雾尖’。”柔睨将一杯热气氤氲的灵茶推至项凡面前。
“多谢师尊。”项凡双手接过茶杯，杯壁温润，触手生暖。他学着柔睨的样子，浅浅尝了一口。
轰！
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温和灵气，瞬间从舌尖炸开，化作滚滚热流，沿着他的经脉奔腾流淌！那感觉，比他当初第一次服用养元丹时还要猛烈数倍！四肢百骸的每一处角落，都被这股精纯的灵气冲刷、滋养，原本炼气七层的瓶颈，竟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项凡心中骇然，连忙运转四灵诀，引导这股突如其来的庞大能量。仅仅一杯茶，其蕴含的灵气，几乎抵得上他数日的苦修！
待他将这股灵气尽数炼化，睁开眼时，只觉得体内灵力充盈，神完气足，说不出的舒畅。
柔睨放下茶杯，美眸中带着一丝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不是来为师这里蹭杯茶这么简单吧？”
项凡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定了定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他一咬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用兽皮精心包裹好的稿纸，双手奉上。
“弟子……确实有事相求。”
这是他孤注一掷的试探，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利益”。
柔睨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接过那叠稿纸。起初，她还是一副慵懒随意的神情，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稿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和故事时，表情瞬间凝固了。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美眸中的惊讶之色也越来越浓。
“这些话本是……”她轻声念出书名，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你写的？”
不等项凡回答，柔睨忽然玉手一挥。
哗啦啦！
项凡面前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座由书册堆成的小山，正是镇灵城里售卖的初版！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话本，项凡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柔睨看着他，眼神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仿佛在说“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将那叠原稿郑重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客气。
“这见面礼，为师收下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柔和，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狠，“以后在宗门里，但凡有不开眼的敢找你麻烦，你便报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在这圣灵宗的地界上，有谁的头，比我的剑还硬。”
项凡整个人都懵了，心脏狂跳不止。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是被严词拒绝，或是需要付出大部分收益作为代价，甚至做好了被盘剥一番的心理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决。
没有讨价还价，没有利益交换，只是一份原稿，就换来了这位实力恐怖的师尊如此霸道的承诺。
巨大的狂喜与不敢置信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拜了个名义上的师尊，却不曾想，这棵大树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粗壮、还要蛮横，还要……护短？
一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提防，是不是有些多余了。世上，真有如此好的师尊？
从柔睨的洞府出来，项凡依旧觉得脑子有些发晕，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他走到来时的廊桥上，感受着山巅的罡风，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看着桥下深不见底的云海，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掐了个轻身术的法诀，随即纵身一跃，直接从百丈高的廊桥围栏上跳了下去！
呼——！
失重感瞬间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但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托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下坠的速度陡然变缓，如同鸟儿一般，在云海中滑翔。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觉，挣脱了大地束缚，遨游于天际之间。项凡终于明白，为何那些炼气后期的修士，会对飞行法术如此痴迷。
随着高度不断下降，笼罩周身的云气渐渐稀薄，青山绿水如画卷般在脚下铺开。一座掩映在山脚，炊烟袅袅的繁华小镇，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迎仙镇。
项凡调整方向，身形如同一片落叶，轻巧地落在了一处偏僻的巷道中。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之前与李秋荷约定的那处平房走去。
出于谨慎，他还是习惯性地施展了探灵术。神识扫过，屋内只有一道微弱的灵光，气息正是李秋荷。
他推门而入。
“哥哥！”李秋荷看到项凡，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行礼。
项凡摆了摆手，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问道：“红莲呢？”
李秋荷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黯然，低声道：“回公子，红莲她……在七日前，便不辞而别了，不知去了何处。”
“走了便走了。”项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各有志，不必再提。”
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心中毫无波澜。
他看向一脸欣喜的李秋荷，直接说明了来意：“侯家的事，已经解决了。话本的生意，可以继续了。”
李秋荷闻言，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那是喜悦的泪水。
“太好了！太好了！”
“你先别急着高兴，”项凡打断了她的激动，“之前那台印书机已经毁了，后续我会再弄一台过来。你眼下要做的，是去镇上物色一处合适的院子，作为工坊。再找几个手脚麻利、家世清白、为人淳朴的帮手，这次，我们要把规模做大。”
有了柔睨的承诺，他再无后顾之忧。
说着，项凡取出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
李秋荷看到这传说中仙人才能拥有的宝物，吓得连连后退，拼命摆手：“不不不，公子，这太贵重了！秋荷只是个凡人，怎敢收下此等宝物！”
“拿着。”项凡的语气不容置疑，“以后印制好的话本，还有大量的灵石，总不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天天搬来搬去。这迎仙镇就在圣灵宗眼皮子底下，没人敢乱来，安全得很。”
他抓过李秋荷的手，将储物袋塞进她掌心，又道：“你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储物袋上那颗小小的灵石上，让它浸染你的气息，以后便只有你能打开它了。”
这是一种最粗浅的“血灵法”，利用凡人精血中蕴含的微弱气机，与灵石产生一丝联系，恰好能满足开启储物袋的最低要求。
李秋荷捧着那枚储物袋，只觉得重若千斤，但看着项凡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了上去。
嗡。
储物袋上的灵石微光一闪，她瞬间感觉到自己与这件宝物之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项凡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女子，心中一定，他未来的凡俗产业，总算有了一个可靠的掌舵人。
“工坊的事，就交给你了。”他交代道，“钱不够，人手不够，随时可以托人来山上递信给我。”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
李秋荷看着项凡离去的背影，挺拔而坚定，心中涌起敬畏与感激。